笑道:“因为老朽是以儒家之人的身份来看待仲子的观点,吕相身为杂家之人,老朽自然不知道吕相该以何种方式来反驳仲子。”
“……”听到这,嬴政也是沉默下来,眉头微蹙。
虽然他不喜吕不韦,但对吕不韦的知识跟见解,也确实由衷的敬佩。
天下之间,恐怕没人比吕不韦读的书还要多。
当年吕不韦是他的老师时,身上就时不时带着各种各样的书籍,一有空闲,就坐在那仔细观看,一边看,还一边在书上刻下自己的见解。
如此毅力,如此行为,怎能不让人敬佩?
但不喜就是不喜,不论心中多么佩服,他还是希望吕不韦可以直接认输。
这样秦国也就不用再次动荡。
吕不韦若是变法,定然会分成两派,一派以吕不韦为首推行变法,一派以仲平为首阻拦变法。
不论结果如何,秦国总是要折损国力。
这不是嬴政想看到的。
他不希望几年过去,渠都修好了,结果秦国还没修养完毕。
那样岂不是在给列国机会?
一统天下,继承先王的意志,又何时能够完成?
嬴政想完,抬眼看向台上,结果发现,吕不韦还是在低眉沉思。
真的要认输?
不仅嬴政这样想,其他人也是这样想。
燕丹看着吕不韦,见他毫无动静,不由长叹一声,摇头说道:
“看样子胜负已分,这千金,是……”
“仲子此言大错特错!”
燕丹还没说完,台上的吕不韦当即大声说道,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再次吸引过去。
仲平深吸一口气,镇定的看着吕不韦。
吕不韦要是被自己简单的几句就说的哑口无言,那他就不是吕不韦,能从一介落魄贵族,逐渐成长到秦国相邦,吕不韦经历的事情,可比他仲平要复杂的多,也要危险的多。
走错一步,便会坠入无比深渊,仲平自认如果自己是吕不韦,恐怕也无法完美地效仿出吕不韦的事迹。
正如没有人愿意成为小时候的朱元璋一样。
如此才能,怎么会因为几句话就轻易认输?
仲平平静的目光看着吕不韦,就听吕不韦问道:
“敢问仲子,法是何时而立?”
听到这个问题,仲平蹙眉想了想,缓缓回道:
“法之立,源远流长,非一时之物。”
“自古以来,乃历代圣贤明哲累世探索,方得此治国之利器,以安定一国、以泽润苍生为目的。”
“昔年,尧舜禹汤,以德治国,垂拱而治,法之概念尚未完备,更多以人治天下,周公制礼作乐,以礼教民,与诸侯、卿大夫、乡长共治天下。”
“至春秋之际,周室衰微,天子权威不再,诸侯纷争,列国并起,当此时,诸子百家,各抒己见,思想盛行,其中,管仲、子产等圣贤提出法之概念,为后世法之思想奠定基础。”
“当今之世,法家思想大放异彩,商君入秦,辅佐孝公,推行变法,废井田,开阡陌,奖励耕战,若无商君变法,便无当今强秦……”
仲平重复说完商鞅、申不害、慎到三人的事情,便看着吕不韦问道:
“先生对法之根源可还有疑问?”
吕不韦摇了摇头:“并无疑问,不过,既然仲子明知法是何时而立,那为何又言,昔年君子英雄,皆是守法之人?仲子不觉得此言甚是奇怪?”
没等仲平开口,吕不韦继续说道:
“仲子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身不法何以法人,确实不错,然,在法之思想还未提起前,那些君子英雄,遵守的也是法吗?”
“恰恰相反,他们遵守的,乃是心中的道德品行,与法并无干系!”
“尧舜禹汤,以德治国,以身作则,教化万民,国力强盛,万民归心!”
“周公制礼作乐,以礼教民,与诸侯、卿大夫、乡长共治天下,国家昌盛,百姓安乐!”
“君子英雄,遵守的不是法,而是心中的道德,心中的品行!”
“此行此举,与所贵信者,为其遵所理也,所贵勇者,为其行义也,所贵法者,为其当务也,有何不同?!”
吕不韦义愤填膺的说完,场上的人却没有任何支持的声音,反倒是寂静一片,静的让人害怕。
仲平深吸一口气,长长吐出,突然,赫然一笑,对吕不韦说道:
“先生,你刚刚所言,可感觉自相矛盾?”
“何意?”
“两个时辰前,先生还言:国家有法,天地亦有法,天以自然为法,万物生息,可现在先生又言,法未创立之前,君子英雄遵守的乃道德品行,先生此言,岂不是说法未创立之前,天地亦无法?若无法,春耕秋收,又如何应时施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