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季薇满两周岁。这不仅是季薇成长的重要时刻,也意味着水清桦重生满两年。
为庆祝季薇的生辰,季氏夫妻精心筹备了一个小型家宴。京中亲友不多,他们只邀请了恩师董大儒夫妇及季子墨的几个师兄、文友前来小聚。
宅子本就是棠华县主给找的,季家到京之前,董氏夫妻还亲自来看过宅子,自然熟门熟路。他们一路行来,发现在水清桦的巧手布置下,院子少了许多京城的疏落硬朗,多了江南的温和明媚。
院门两侧,新栽的几株垂丝海棠正吐露着芬芳。院子一角,摆放着注满水的青花瓷盆,几尾金鱼在碧绿的荷叶间嬉戏,荡起一圈圈涟漪。院子正中搭起一个小巧的竹棚,棚顶爬满紫藤。正是花期,淡紫色的花朵如瀑布般垂下,散发阵阵甜香。棚下摆放着圆形大桌,上置各色精致的果子点心。正午的太阳顺着花架漏在人身上,暖暖的。
院里最引人注目的,却不是这些花鸟虫鱼,而是一幅山水屏风。董大儒一见便认出来了:“这是米氏山水图,子墨,是你新近临摹的吗?”
季子墨笑而不语。
董大儒绕着屏风转了几圈,发现不对,有一处河流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亮。他凑上去细看,才发现这是用极浅极浅的丝线,里面掺了银丝绣制而成,银丝闪动着暗光,宛如一条白练。董大儒捻须大笑:“平日总说江水如练,没想到呈现得最好的,竟是一幅绣作!”
他满眼欣赏地看着水清桦,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看自家徒儿的妻子。从前只知道她是秀才之女,性子温婉,与雅静颇为投契,其余便再无印象。今日方知,她是个有大才华、大智慧的女子,与徒儿真乃珠联璧合。
董大儒看着题款,发出赞叹:“芙蓉居士,你绣得极好!在你手里,刺绣不再是闺阁怡情之物,而是足登大雅之堂的精品!来来来,老夫为你添上几笔!”
董大儒命季子墨拿来笔墨丹青,他挥毫在刺绣上加以渲染,几笔下去,米氏绘画中烟雨蒙蒙、江波浩渺的气韵体现得愈发淋漓尽致。他又在屏风上写下题跋,盖上“董思齐”的印章。
“精工夺巧,同侪不能望其项背,人巧极天工,错奇矣!”董大儒意犹未尽,“作诗有诗圣,作画有画圣,刺绣也该有针圣,依我看,你就是那个针圣!”
水清桦得到当朝大儒的赞美,心中自是高兴,欣然承诺,接下来绣的一幅屏风,一定会送到董大儒府上雅鉴。董大儒如遇知音,开怀不已。
谈笑风生间,棠华县主怀抱季薇,走过来对董大儒说:“你只看到子墨夫妻都是有才之人,却不知道,他们的几个女儿,更是钟灵毓秀,一个赛一个的聪明呢。”
董氏夫妻只有雅静一个女儿,目前还未有第三代,猛一看花朵一样的小姑娘排成一排,稀罕得不得了。看季家长女,目如点漆,眉宇间英气勃勃,应是个心气很高的孩子。看次女,小脸美丽得无可挑剔,天真娇憨,是个软软糯糯的小团子。再看幼女,年纪最小,目光却很沉静,偶尔抬眼间犹如星光闪过,藏着说不出的聪明睿智。
董大儒对着小寿星看了又看,暗暗吃惊。以他的人生阅历,直觉这个小娃娃不寻常,明明才两岁,身上却透着一股子不输成年人的淡定,甚至有点,沧桑。
他心里跳了一下,这一家人,不一般啊!怎么感觉自己的弟子再不努力,就要被妻子女儿超过了呢,难怪他是个老婆奴,女儿奴。
水清桦寻了个机会问棠华县主:“皇子妃娘娘近来可好?”
棠华县主脸上喜忧参半:“好着呢,入府不到两个月,听说已经诊出滑脉了,只是要等胎坐稳了再宣布。”
水清桦听罢也为董雅静高兴,谁都知道子嗣对于皇家媳妇的重要性。
“只是,她大婚后没多久,柳侍郎的女儿也入府做了侧妃,听说飞扬跋扈的,没少给雅静使绊子。”棠华县主与董大儒恩爱一生,两人间再没有第三个人,想到女儿怀着身孕还要被侧室添堵,她就唏嘘无奈。
水清桦也为董雅静不值,但这是雅静自己的选择,她只能开解县主:“娘娘心思玲珑,她定能处理好这些事,保护好自己和孩子。”
“但愿如此吧。”县主长叹一声。
寿宴过后,董大儒当天赞美水清桦为“针圣”的消息,也被师兄和文友们传了出去,听闻的人既不认识水清桦,也没见过她的绣品,并不放在心上,消息犹如水过无痕,渐渐湮没。
时间进入四月,殿试要来临了。
董大儒对季子墨说:“你已经中了乡试解元、会试会元,如果能一鼓作气在殿试中拿下状元,可就是连中三元。为师弟子众多,连中三元者可一个都没有,你要是做到,也算大器晚成了!”
季子墨点头,连中三元也是他心中的目标,至于“大器晚成”这四个不中听的字,他自动忽略了。从历史来看,往往一整个朝代,连中三元者廖若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