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乐沉默了片刻,回话道:“臣估算,只怕不到两成。这两成里除了百户以上漕官,也大体都是从漕军诸卫军户里佥补的户丁罢了。”
朱常洛点了点头:“那便是不到三万人,再加上数万靠漕船讨生活的黎庶了。”
外围的利益圈子自然是影响更大的,但两万多普通的军户民壮,实质随船酝酿的雇佣船工、力工、水手,一样是朱常洛要考虑的。
田乐慎重地说道:“陛下既咨臣兑运轮派方略,臣便只能说,京营未成、遮洋总未成,漕河也好、江南也好,都不宜轻动。百姓固然已经苦了这么久,陛下要起沉疴,也非一日之功。陛下新君临朝,虽只能多惩治些贪官酷吏,总算也是为百姓做了一些事。兑运轮派,阁臣所拟方略大体还是合宜的。”
朱常洛点了点头:“好,先练兵,先办案。”
一手为毕其功于一役考虑,一手为削弱他们的力量考虑。
而后又说道:“会试在即,这主考,希智有哪些人要举荐?”
度过了一个冬天,赶考的举子们终于要迎来科举路上最后一关了。
而在紫禁城内宫正司六尚局的院子里,秀女们不久后才要面对入宫后的第一关。
范思容看了一眼王家大小姐,低着头不敢吱声。
绕着院墙,王珣的嫡幼女眼里尽是恐惧和绝望地走着端正的步子,不能快也不能乱了仪态。
而她的手平举着,提着一个铃铛,每走几步就要摇一摇。
随后,她还要以悦耳的声音悠长地喊上一句话:“天~~下~~太~~平~~”
提铃之罚,看似宽仁,实则残酷。
她既然已经被责罚要一直提到深夜,那么自然已经确定了在第一轮就将淘汰,以后就只宫里最卑微的宫女。
可是爹爹为什么要把她送来啊!
夜深后,从钟粹宫被召了前往乾清宫的齐悦蝉隐隐听到那太平声,不禁恍惚想起多年前的岁月。
如今已是不一样了。
……
“没什么不一样!”
淮安城的漕运总兵府内,王承勋直接的手下里,长期在淮安的只有六个人:两个参将、两个堂上佥书、一个经历、一个照磨。
后面四个都是搞搞文书工作,王承勋现在回答的是两个参将。
“自去年七八月以来,各总就纷纷来游说兑运轮派之事,难道还没有定论吗?”参将韦海贤有些急了。
“朝廷若有定论,便有旨意来。”王承勋摇着头,“如今漕船已陆续启行,你们二人还是分南北巡河吧,防有盗匪。”
另一个叫崔胜的只是抱了抱拳:“末将领命。”
韦海贤跺了跺脚,也离开了。
王承勋这才喊来两个堂上佥书:“是漕台过来,命你们先把旗牌颁下去的?”
每一艘漕船,都要有一个圆圆的旗牌挂在人的腰间;五船构成的同一个旗甲“甲长”那里,还有另外四船负责人的年龄、相貌描述等。
这既说明了他们的任务,也便于他们途中鱼贯联络。
胡须已微白的一个堂上佥书段允修诺诺道:“运期将近,伯爷久久未归。漕台大人以漕粮大事勒令卑职,不敢不从……”
王承勋也不怪他:“把佥派的名册都给我拿来。”
“是。”
“我的信,孟叔应当都收到了吧?”王承勋又问另一人。
“收到了,总漕。”
回话的另一个堂上佥书名叫孟传飞,他是王承勋信得过的人,是祖父王守仁晚年时跟着求学、后来又做了他父亲幕僚的。
“李漕台安排,有何异样?”
孟传飞说道:“因时间越拖越紧,漕台因时制宜,改了些卫所运军领兑水次?”
王承勋沉着脸:“那就是实则已经改了些轮派了!”
“这不是紧要的。因为总漕耽误了时间,漕台发了话要参劾总漕。”
“……我是去朝贺陛下登基了!”
“他自然知道,但以漕运事重、总漕擅离职守为由,总有说辞。况且是陛下留总漕,他也可以装作不知道。”孟传飞摇了摇头,“不仅如此,自正月初五一过便离了淮安去各水次巡漕了。我以为,他是要去找些漕军冒名、超带土货的罪状。”
“他为何不参劾那些征调、占用运军去营造、应役的人!”
孟传飞看了看他,沉着语调说道:“伯爷,您信中虽有喜意,如今却不可一改常态。往日如何忍气吞声的,后面还该如此。”
王承勋沉默了片刻,而后点了点头:“夜里再细说吧,先让我搞清楚哪些水次兑运改了。”
那段允修已经让总兵府里的吏员把佥派名册搬了过来。
看了一遍之后,他又细细想了想,而后看了看孟传飞。
见孟传飞微微点头,王承勋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