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新编的勇卫营,已经在北京的干起了京师诸门守门、“走镖”运粮的活计。
另一支要编入勇卫营的白杆兵却已经在镇江城西的一处小山坡旁扎营了已经有十来天。
“京城有流言,说今年江南恐多水患,本抚岂能不多加巡视各府,以防汛情。你回告郝大人,勇卫营亲兵过江之事,本抚已行文操江衙门。战船仍未备好?”
牛应元在太湖畔,只在长江口一带这密集的水网地面细心巡视防洪、水利、春耕。
刚刚到任的操江提督面对耿定力的问题,却为难地说道:“耿大人,我刚刚到任,诸事尚未理清。路途中陛下有手谕到,耿大人请看。”
他愁眉苦脸:“闻听有倭寇入了长江劫毁漕粮,陛下震怒之余,尤为着紧,实在担心江南再有昔年一般倭寇肆虐,命我多派精兵,加紧巡查,助王巡按追缴倭寇。”
手谕给耿定力看完了,陈璘才无奈地说:“勇卫营白杆左掖营都是旱鸭子,都是陛下亲兵,要过江自当万无一失。我再去各水寨看看,总要调来足够座舰,不然岂非对上直亲卫不敬?”
耿定力无可奈何。
说是倭寇劫粮,就要认。
皇帝似乎并没急着让白杆兵进京,反而确认江南不会再出现大规模倭患是正经。
新封的平夷伯陈璘反倒隐隐向他这个操江都御史埋怨了一番,说长江水师战船疏于养护,数目也对不上册子。
他坚持只能用非常气派的座舰大船,还调了足够护卫战舰一次把皇帝亲卫军体面地送到北岸的扬州地界,耿定力能这样指责他不对?
还是征发徭役,组织民船去运他们?
锦衣卫北镇抚使连他们的行粮都是从当地真金白银地买!
一支虎视眈眈的精兵就这么卡在南京与苏松常嘉湖五府之间,虽然不是扼守着关隘,但谁知道北镇抚司还带来了多少人乔装便服散在哪里?
直名满天下的应天巡按王德完奉旨追查倭寇劫粮一案,势要找到那队嚣张倭寇的踪迹,这自然不可能。
人家说不定跑了嘛。
但王德完在所巡各地一处一处地叮嘱要备倭、寻问有无见到倭寇踪迹,你也不能说他不该这么做。
南京城里,叶向高在此前的两京官员补任中已经高升南京礼部尚书。
京城那边,昌明号与其他粮商的斗法已经传到南面来,进展已经到了皇帝在朝会上说要看看京城粮商这些算命先生算得准不准。
“……糊涂!”张益抖着一封信,“岂能闭店歇业,说什么新粮售罄?江右各家这是要做什么!”
“耿大人那边,还不能请得那些蛮兵北上。”南京兵部尚书郝杰脸色难看,“牛应元只推到操江衙门!”
“……李漕台在做什么?”叶向高问了一句。
“做什么?厉行旨意,督巡各钞关,开源!”张益脸色铁青,“每年岂能绝了水患?这下若端午汛期一至,哪里出了差池,北京也许便等着这消息!而后大查特查,如何是好?”
“陛下到底是要我们怎么做?”郝杰不忿地说道,“再有不到一个月,漕粮就能悉数抵京了!”
张益在这僻静的院落凉亭之中走来走去,最后说道:“江南并无反意!”
众人看着他,心里默默补上另一句:奈何苦苦相逼?
但实际上,并不算是皇帝苦苦相逼。就算皇帝如今以一支亲兵驻扎在这里表达着一些不信任,又哪里算得上是在逼迫他们什么?
“老爷!老爷!长州申家来信了。”
“快拿来!”张益快步走出亭子,站在了细雨之中。
申时行总算肯对他们说句明白话了吗?
回到亭中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纸张,上面却只有一个字。
“……阁老这是何意?”郝杰问出了口。
他们都认得出来,这不是申时行的笔迹。
但从长州王家送来的,自然是申时行通过家信回应他们之前的“殷切询问”。
张益看着上面那个“倭”字,其偏旁的单人上,多了一道笔画。
像是划掉,划掉“人”。
张益没说话,叶向高却目光一闪说道:“耿操江若在……”
三个人都闭上了嘴。
申时行显然是不在乎他们会不会都第一时间看到的,但现在已经隐隐传达了态度。
去掉了人,便是委。
委者,本义是粮,也有堆积、托付、任命、推卸、萎靡、顺从、实在等许多意思。
北京城在因粮价暗流涌动,江南是田赋重地,皇帝把江南国本托付给了南京,任命了陈璘、牛应元、王德完这些人过来,探寻不言蠲免引发的漕粮诸事原委吗?
倭字要去人,三人面面相觑。
去谁?去到谁?要如何才能让皇帝确信江南是顺从的,是能够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