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准备。
造反,那就是要么成了,要么九族诛尽。
天下还没听闻有带头的,天下官绅面对如此苛政,为什么没有带头的?
居然连衍圣公也……
“县尊大人,我们愿先自查族人……”
臧懋循看着两个先跪下去的“老友”,心里再次一沉。
“好!自然允你们先自查。”舒柏卿霸气转身,“守御千户所官兵何在?本县先去迎接,行粮如何安排的?顾渚山公,我敬你一声前辈。待本县回衙,你最好在大堂。要不然,本县说不得要请动都司,到你臧家请你了!”
说罢就出了门,在百姓敬畏又兴奋的目光中大踏步离开。
臧家下人好不容易把大门重新关上了,个个胆战心惊。
臧懋循摇摇欲坠,丁家人和许家人连忙搀扶住他:“晋叔兄……”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他一时茫然无措。
浙江上下已经被舒柏卿这样的“疯官”搞得鸡飞狗跳,也被谢廷赞这样的正义铁头娃搞得鸡飞狗跳,因此如今的浙江巡抚、布政使和按察使也被逼得鸡飞狗跳。
势如鼎沸,说不定就会有哪里的士绅脑子一热带着族中青壮和家丁结寨对抗官府。
“乱命啊!乱命!抚台,如何能调动官兵?”
“明明是又有恩典,明明是优免仍在。糊涂!为何仍要添乱?”浙江巡抚看着布政使和按察使,“各府州主官学官难道没有多加劝告?非要添乱的士绅,办了便办了!出了岔子,陛下首先只办你我!”
朝堂的动静,他们比底下人更加清楚。
亲卫都派到了被地方士绅攻击的官员老家,皇帝明晃晃地说着:谁站朕这一边?
本就打着看哪里会造反的主意!
寒了天下官绅的心?
顾宪成还不知道东林书院被牛应元弹劾了,但这一段时间,正好是他们针对如今朝政大肆议论的最好时间。
“在朝诸官多年来贪渎成性,哪里不是因此沆瀣一气?清正士绅反而只能退而讲学,勉力保着这文教清源!天下官绅先寒了陛下之心,如今反倒群情鼎沸,真是私欲纵横蒙蔽是非!”
东林学院每月都有聚会式的讲学,顾宪成热切地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天下当然也有许多如今未曾任官、认为自己持身极正的士绅,顾宪成希望他们都能认同东林书院的宗旨。
王德完却知道东林书院被牛应元弹劾了,他不是很理解。
“抚台,据我所闻,东林书院所讲,于如今新政推行颇为有利啊。”
牛应元却只是冷哼了一声:“本抚在江南呆得更久,他们是些什么样的人,本抚更了解!庙堂之上自然是贪官更多,但如今陛下既然予了改过机会,先施恩再澄清吏治,他们这般将庙堂诸官大多打为败类,于新政推行有何益处?只会闹得人心惶惶!”
王德完若有所思。
“别听他们连在野士绅中的许多也骂。但骂得狠了,等今年士绅考察、清理了一批之后,其余士绅该自首的自首了,该退赃的退赃了,也捏着鼻子厉行了优免,那自然认为自己已经干干净净了。届时附尾夸夸其谈,个个都对在职官员指手画脚,谁敢锐意用命?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是至理!既然不肯出仕,那就乖乖听从管教!”
王德完这才明白牛应元的用意。
这个时候,熊廷弼刚刚到了苏州府太仓县。
从新党党魁的故里开始考察士绅,这就是熊廷弼的“略得其法”。
整个南直隶诸府都关注着太仓县士绅的考察结果。
熊廷弼笑容和煦地看着被召到面前的太仓县士绅们,这只是如今正在太仓县的一批。
“我明白说话。”熊廷弼看着他们,“今年只是第一次,就以是否公忠体国、遵奉朝廷政令和国法为准。已经自首免罪的,在本学监这里自然是遵奉了国法的。能够厉行优免的,在本学监这里也是遵奉了朝廷政令的。至于学问、德行、风评,三年后有无增长才更重要,你们说呢?”
太仓士绅们面面相觑,王鼎爵作揖:“熊学监所言极是,如此考察善莫大焉。”
熊廷弼要传递给南直隶诸府的信息十分简单明白。
乖乖顺从今年朝廷要推行的政令就是好士绅,就不会被定罪革除功名。
仍要倚仗什么负隅顽抗的,那就别怪他先礼后兵了。
苏州府长州县的士绅知道下一站可能就是他们了,申家挤满了人。
“阁老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