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圭自觉挺后悔的。
前年时,李征初入南都,水圭对他是万分不看好的,以为肃藩嗣王入京只不过是被削藩幽禁,连个王府也没有,那算得上什么宗室?
当然了,宗室郡王之尊,便是宰辅见了也要早早退避,但手里没有实权,在复杂的朝政之中起不到什么作用。
当时水圭便无心结交,以武烈王府为寻常勋贵之家。
如今他大半夜睡不着,坐起来想扇自己几个耳光。
原因没别的,北京王府老太妃薨之前,水圭的嫡长女许了人。
如今眼看着武烈王府少说三五个郡王爵位,又手握北方九边军权,水圭岂能不懊恼之至。
但他是个要脸的人,做不出悔婚之事。
别人可就不一样了。
如南安郡王府,南安太妃有嫡孙女数个,长孙女年纪正合适,倒也没有许了人,只是年前有过一些风传,说是要与滇桂督帅秦良玉子孙结亲。
事实证明这就是个谣传。
秦良玉是个忠臣,算得上是国朝,甚至是历史上第一位封侯的非宗室妇人,二圣以西南军务交付于她,她岂能与勋贵结亲?
如今,南安太妃也会同四王六公其它各家一起登门拜访荣宁二府,其意不言自明。
其孙要南征,外廷抢去了辎重供应差事,内帑自然不会管他,南安太妃放心不下。
可四王八公如今已逐渐被二圣从朝堂中剥离权力,王府在朝廷中并没有特别有分量之人给他们做后盾。
尤其有军功之人帮他们背书。
如今,满朝武将中,哪里有一个能比得上北伐东征战无不胜的武烈王,遍天下哪里能有比得上肃藩诸将的。
南安太妃便起了心思,得知水圭等人拜访荣宁二府,自也匆忙带着嫡孙赶来。
比起他们,东平郡王府和西宁郡王府目的最单纯。
他们只想从北伐东征甚至西征中捞点功劳,保证爵位传承能够不降等世袭。
反倒是东安郡王、乐善郡王两家别有所图。
东安郡王于东平郡王同族,但自封爵时便是远房,两家的关系还比不上皇室与肃藩的关系,利益也有冲突,平时并不互相往来。
乐善郡王乃是太宗宠妃娘家,开国时以军功封国公,太宗皇帝为制衡别的贵勋,特别扶持起这个宠妃的娘家,但他们家当年在太上皇与鲁王夺嫡之时站错了队,太上皇对他们很不待见。
如今这两家与两个皇孙的关系很近,似乎有以嫡女配两个皇孙之意。
可他们自己也知道,那两个不过是福王鲁王掌控的傀儡,若没有军队做后盾,他们便是当了皇帝也是个没主见的。
故今日来访,这两家最渴望通过荣宁二府与武烈王府拉上关系。
六王之外便是六公,镇国公之后牛继宗因府上没有适龄女子,此来也只是加强与荣宁二府的往来,并没有怀着别的意图。
其它五家目的却很明确。
就算家里没有,七拐八拐的亲戚家总能找到长得还不算太差、门第也不算太低的女子。
一时纷纷攘攘进了庄园,贾赦忙迎了出来。
水圭爵位最高,自然是六王六公之首,与贾赦见后,指着跟在身边,还不到十六岁的嫡子道:“犬子水溶,世兄此前未曾见过他。”
贾赦上下打量,见水溶面如冠玉,一派富贵气象,又有七分雅致高量,心下喜悦,遂夸赞道:“世子不辱王府家风,是个人品厚重的少年人,难怪北静王府世代以王爵沿袭。”
水圭怒气勃发,这老匹夫,他这是什么意思?
反而挑拨六王六公的关系?
贾赦发誓自己没有阴阳怪气。
可他知道,这些人背后早准备好了刀子,只等着先分了荣宁二府,听他们嘴上说的漂亮,难不成自己就那么愚蠢,连他们心里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的响声都听不出来?
还有,前年武烈南下入住荣宁二府,你看这些王八蛋笑的那叫一个意味深长,又在背后嫉妒的面目全非,当时他们怎么不抱团来家里恭贺“凤栖梧桐”?
所以,赦老爷我今日内涵他们几句这算什么!
当时请到外客厅分坐了,贾赦命人:“既有南安太妃、缮国公府当家夫人来访,快去请老太太,叫大太太与二太太都来作陪。”
水圭忙道:“存周兄不在家么?”
“在读书,方才已派人去叫了,更衣便会来。”贾赦笑道。
一时片刻,贾母叫四个女儿,两个儿媳妇陪着来见,贾政也换了常服出来。
这一下六王六公不好说话了。
明明宾主都知彼此的意图,可有些话,大家都是体面人,总不能当面直言。
客人不好说话,贾母也佯装不懂来意,一时主客都有片刻的无话可说。
到底南安太妃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