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鹤羞得掩面而去,别人不能这么骂他,胡应台可以。
正是他这个兵部尚书上台,胡应台岭南督帅被罢免,安南便叛乱并扬言北伐两广。
而胡应台的岭南督帅就是他当初弹劾罢免的,他不是不知道胡应该对安南这个外敌和粤海将军周琼这些边将的威慑之大。
但他要掌握兵部、入阁为宰辅,他就得把胡应台整下台。
如今,胡应台戳破他的伤疤,他岂敢抗辩?
南都遂因胡应台归来而外廷风气为之肃然。
此公功劳大资历老,当朝除了袁可立就他是三朝元老,杨鹤那点资历与功劳,哪有资格在此公面前招摇。
说句老实话,论功劳,熊廷弼吊打他,更不要说孙承宗甚至袁可立。
如此,就连杨涟左光斗这些东林魁首、科道首脑,得知胡应台掌兵部而进天下军国政务平章事,一时都不敢上本弹劾中军“不破沈阳,必与贼酋有约”。
此公知兵,还是个暴脾气,资历又太老,镇惹怒了他,他真敢到你家门口翻出你祖宗十八辈谩骂。
我东林若是被骂的不敢还口那还怎么当天下声望?
不日,诏令传到各地。
徐州,孙承宗接到诏令也产生了一点误会,他以为宫里对北伐东征有看法。
不怪他多想,给他的诏令之后,皇帝又诏令他七个儿子“非官身者俱恩荫”,而后转文职。
其中孙承宗长子孙铨本有出身,原任山东青州府高苑县令,年前为山东巡抚李精白考察为“政绩优良”拔擢为青州府同知,这次升任归德知府。
次子与其余五子都在府学县学读书,此次全部恩荫百户,就连孙承宗的八个侄子也全部恩荫为百户,诏命留任淮泗军中当差。
孙承宗还有一个成年的从孙,此次也恩荫锦衣卫百户,转下邳县丞。
恩荫之余,孙承宗曾祖孙怀追封户部郎中,曾祖母李氏追封五品诰命宜人;承宗祖孙逵追封户部郎中,祖母萧氏追封五品诰命宜人。
承宗父孙麟慷慨侠义,以救济灾民而家道中落,原本便被追封为户部主事,此次加追封为礼部尚书,进又加封光禄大夫;母张氏本被追封四品诰命,此次追封一品诰命夫人,赐“恭仁淑孝”牌坊,诏命保定知府出资修建。
孙承宗收起诏书供在督帅部正堂,静坐了许久,与前来恭贺的部下门慨然叹道:“圣天子以老夫为良将而近乎国士,孙氏一门唯以死报效。”
部将们都赞叹不已,恩遇如此,孙承宗下一步就该封侯了!
孙承宗也知道,可如此封赏,他担心这是宫里对北伐有想法。
不料当日傍晚,山东督帅袁可立来了。
他是来催促孙承宗在淮泗选取的移民来的。
孙承宗急忙出城十里迎接,袁可立见他面有忧色,当即便知道端倪。
遂屏退左右,两个老将并肩而行。
袁可立道:“老夫与高阳兄一般,此次也获封过甚。追封曾祖父三代已是恩荣过头,独子袁枢竟也恩荫登州指挥使,长孙荫千户,前年才生的幼孙又恩荫百户,纵是老妻也加封一品,赐蟒袍,自古圣恩也不过如此。”
孙承宗年龄比袁可立大一岁,有些话他便直说。
“只怕为东征之后,这不是国家福分。”孙承宗直言,“北元虽灭,部众百万而不服;伪清被绞杀,高丽为之臂膀。何况西陲异端入侵,南征只怕九成要败。这时候削藩,那不是好事。”
“我与兄所想一致,不过如今不足为虑了。”袁可立笑道,“此次我来徐州不为恭贺,亦不为移民实边,实则以一事相告。武烈乃国本,何足为忧患?”
孙承宗大吃一惊。
“太上皇嫡孙,皇帝嫡子,生母张皇后,曾以肃毅王为扈从,岂不就是国本?”袁可立笑道。
孙承宗呆了半晌忍不住扬声大笑,声振林木鸟雀奔走。
笑毕方快意道:“既如此,何虑之有?然若辅助储君,孙传庭事关重大。”
“小儿辈不知好歹,早为二圣斥责,他是知道此事的。”袁可立道。
孙承宗就想了好几天,这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皇储镇江北,江南哪个逆贼敢乱动?
因此二圣在南都不会有任何安全之虞。
再说胡应台到了,那可是个连粤海将军与安南都死死地压制着十数年不敢异动的名臣!
那这大虞皇朝的江山社稷谁还能抢走,圣天子一脉的皇位还有谁能抢得过?
“然恩荣实在过头了,孙氏一族俱有加封恩荫,天下群臣,有谁比得过孙氏?”孙承宗深感不安。
于是以飞鸽传书送私信于辽东,一方面是想找李征,请他以北伐东征之功压制一下他们这些老臣。
另一方面孙承宗也想试探一下,储君对这种以祖先而恩荫的良家子是什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