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边事逐渐稳定,江南眼进入盛夏,金陵天天去内城转一圈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田庄林木茂密,山上有溪流落下,林间风语,贾母在摇椅上休憩,丫鬟们在附近侍奉着。
眼看到日头西斜,贾母才睡醒,有人从外头回来。
是尤氏与王熙凤。
随着南都重修,各家都搬到各自田庄或别院暂住,两人每次要给各府送精盐与高档糖的距离骤然远起来。
贾母见她二人脸上带笑,自知这一次也没有出问题,心下略安,忙命丫鬟们去取了冰糖银耳粥。
“大热天的谁吃那个,甜腻腻的不解渴。”王熙凤请了安坐下说,与琥珀吩咐,“有冰镇的绿豆汤多取些来,那个最好。”
贾母笑骂道:“好好儿的不齿非要人家说你是个破落户。”
“管他们怎么说去,”王熙凤不在意,道,“今日可忙坏了,不过,咱们家的精盐买卖要好起来了。”
贾母看看尤氏,这下对她两个喜形于色到底有了了解。
南都的那个盐厂要大量供应一般的细盐了!
尤氏道:“是有了信儿,今儿一早我们去了内城,内城变了一番大样子,家里那边早拆光了自不必说,原来的秦淮内河南边儿一溜房子,商铺全搬走了。我们多走了几步,才见到那些老店铺已经修好了盐池。”
贾母错愕,怎么修大盐池?
这里说的盐池可不是出产盐的地方,是商铺为减少储存损失羞的通风驱潮的一种仓库。
一般这种大盐池能装数百石粗盐,只有综合性大商铺才会用。
“问了,”王熙凤迎着探寻目光道,“里头有人,都忙活开了,好在初批生产的细盐他们拿了点,说是这些天问的人很多。”
“如何?”贾母笑道。
两人也都在笑。
都笑了半晌,尤氏道:“还真是比不得精盐,不知怎的,我们总觉着那细盐有一种缺憾,却不知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里头有一些杂质没去掉,一些必要的营养没增加。”不及再说,贾敏从后面转出,带着人捧着一罐冰镇绿豆汤,还有一小罐酸梅汤,闻言道。
说着指着后面补充:“我可不知道,前儿辽东来人,捎回来一堆看的书玩的货,上次去信,黛玉问过精盐与细盐差别,这次回复了。”
伺候着贾母略略用了点酸梅汤,有时鲜果子送来,几个人坐着说起此事。
这些细盐,就凭不如精盐“营养”齐全,富贵人家至少主人是不可能用的。
那这段日子他们积攒的精盐,人多一点的如今也都吃光了,也该着王熙凤妯娌两个赚钱了。
王熙凤屡次欲言又止,她想在细盐方面投点。
如今荣宁二府在外头的店铺基本上被关完了,不要说放印子钱和典当的铺子被关了就算是正经做估价买卖的都关了。
所谓估价,实则就是吃各个地方的差价。
如南都一石米多少银子,运到别的地方能卖多少银子,这里面的差价是很大的。
可要是没有灵通的消息和确凿的朝堂信息,就算许多粮商知道这里面的秘密也没人愿意投资。
荣宁二府的估价铺子就是坐着个生意的。
哪个地方需要粮食,哪个地方急需要粮食,荣宁二府总是能抢在朝廷收到奏报之前获得确凿消息,在朝廷征调粮草支援之前他们可以抢先送过去一批。
当然,荣宁二府是要面子的,吃相不能这么难看。
于是开了这么个铺子和别人“合作”,荣宁二府也不要股份,一次买卖结一次账,而且那铺子还不是他们自己开的,那是七拐八拐不知除服多少年的同姓的朋友开的,就算要彻查也查不出太多有用的东西。
因为不能深究,所以无法彻查。
六王八公所有人都这么干,两个亲王也这么干。
这要是捅出去闹大了,对大家都没什么好处。
但如今,在贾母的力主下,这个买卖关停了。
守着王府的精盐白糖,够两府吃的油光水滑,还有什么必要在冒这种风险。
而且她越想越觉着李征将这些赚钱的生意分润一些给二府,或许那就是叫二府赶紧提笼换鸟赶紧从这些生意中抽身的。
只不过,这些店铺全关了,难免这些天日子难过,两家都没有了进项,全靠王熙凤和尤氏的那点生意支撑,两府多有怨言。
甚至邢夫人多次旁敲侧击地提出,大家都在做的生意是不是可以恢复一下。
王夫人倒是没说,但显然也有这个打算。
然而如今不同以往,贾母是内廷特招享郡王妃之礼的诰命,她就不是只能凭老祖宗的身份压制二房当家太太的老太太了。
如今她不点头,两房就不敢私自做主。
故此才有今日见细盐真面目,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