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对皇帝既欣慰又无奈,这时候他还想把外廷拉进来,那是让谁分担杀伐之名的时候吗?
掌灯时分,李征吃了点饭菜,散步一刻钟便去休息了。
太上皇过来进白虎殿,在西卧室塌边坐着,因没别人,在李征额头摩挲了许久。
原本是他密诏黑伯设法尽快将大孙子送到南都,准备让他用荣宁二府作为磨刀石,但凡练出点本事便立即宣布国本稳定,没想到如今局势好成了这个样子。
“好啊,再打打,咱们十来年就不用大规模打仗了,与民休息才能与民同享国祚。老李家后人有大出息。”太上皇笑道。
曹化淳欲言又止。
正好皇帝来了。
“去外头说,你是没明白权力是怎么回事。”太上皇责道。
在客厅里坐下,让俏婢们在元春带领下去坤宁宫,白虎殿便没人了。
三位郡主和红娘子四个已挥师京畿消灭盘踞周围的“水匪盗贼”去了。
皇帝直言:“杀伐过多,只怕不利。若是廷推决议,三司须当干系。”
“权力这个东西,那不是你坐在皇位上便有了的。不血流漂杵,权力就来不了。”太上皇不直言反对,与皇帝道,“这些年来,天子未尝一怒,而王公造次、群臣试图分权乃至掠夺皇权,太祖开国以来杀伐所得权柄神器为人之觊觎。”
皇帝隐约似乎听明白了。
太上皇叹道:“你还是不懂,你是以文官士林口中的‘仁义天子’要求自己。什么叫仁义天子?不过是被文人约束着,循规蹈矩按照他们的要求当一个傀儡而已。你要记着一个道理,若是作臣子自然可以仁慈善良,能做到清廉有为即可,作天子万不可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皇帝遂请教。
“杀伐出于一心者,那是大汉孝武帝那样的君王,我做不来,你也做不来。但手握神器不容染指,就连平庸皇帝也能做得到,唐明皇那样的人尚且做得到,你不比他差。”太上皇道,“这一次整顿京师,你只看到血流成河,却不看此上接太祖立国、下承帝王权柄?”
皇帝恍然,若是将审理此“谋逆”大案交给外廷廷议审理,帝王权柄便授予外臣。
“可若不让他们插手,我只怕折了这孩子福分。”皇帝道,“自小在榆林生活,也没个人照应,如今杀得心冷手冷,这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这话有道理,但你是在用你的标准看待他,他就不是个仁义之君,那是把咱们家天下又打了一遍地主儿,”太上皇抱膝笑道,“连带着,你我两代皇帝也能蹭一个中兴之主的顶级名号。你用你的标准约束他,要求他,那就走反了。”
不过他也担心杀伐太甚有损大孙子的福分。
遂问王承恩:“那老尼姑来了没有?”
“暂时先关了起来,”皇帝道,“大报恩寺乃江南名刹,今日为铁甲军所破,那老尼姑少不了要被一些人鼓噪推举,先找了个出言不逊的由头关了起来,处理完这些人再放出去。”
太上皇赞许,这么做才对了。
孙太后从兴庆宫过来,先进去看了会,出来说:“小孩子总是要长大的,江河里的寒冰也是要融化的,没有什么比过日子更能让人开怀的了。南征之后,应当尽快赐婚才是。”
“只怕不容易,南征最多一两年,这小子恐怕不会留活口。等他回来再赐婚,天知道他能找出多少理由先拖着,”太上皇道,“不要那么麻烦,大孙子在外征战沙场,年十五便可成婚,到时候,你们选出来的那几个在奉天殿,不,在文华殿赐婚,走一走午门,也算给够了天大的福分。”
说着便不忿道:“谁家女儿有那福分,能侍奉重打了一次江山的储君?赐婚使入住王宫,人言好男怕女缠,等他南征西征回来,他还能把几个小女子赶出去?到时候就好好过几天安生日子。”
孙太后笑道:“你怕是要发脾气的,我听说荣府那几个小孩子他很喜欢。”
“急什么,那才多大点,将来少不了郡王妃位次。”太上皇说,而后琢磨,“要不多找一些?”
“不能太多,也不能让小人儿太贪嘴。”孙太后笑道,“如今不已经有那么几个了?再有四五个暂时也就够了,倒是女官要多一些,这孩子不喜欢用内侍。”
“是,这个早说过了。”曹化淳和王承恩颇为头疼。
得有内侍侍奉啊,他们都找好了,十来个乖巧的小内侍,人也可怜,都是从人家地主老爷家逃出来,走投无路只好投了内廷为奴的。
可李征不喜欢,他看不惯把人当牲口用的行为。
“到时候再说,”太上皇指着一边,“看到没,西域地图都看了多少遍了,南征之后,只怕又是让谁守着安南,自己去打西域。”
“这个倒没什么麻烦,不需要补给,长途奔袭一月灭西域三国没问题。可如此一来,只怕要给军中诸将封王公了。”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