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浪催马来到庄子前的时候,庄子中已经燃起了炊烟,寥寥的白色烟柱让第一次长时间离家的张浪有了些许恍惚。
庄子是在原先豪强庄园的基础上改建的,说起来都是些让当世士大夫嗤之以鼻的焚琴煮鹤之举,风雅的亭台楼阁因为太占地方被直接推平,拆下来的大木成为了庄子的各种牲口棚、仓库等设施的建材来源。
用以观赏的名贵花木也被不识货的小民铲除,平整了地面后,又多出了几亩可耕作的田亩,庄户们鬼精鬼精的,地契盟书上所绘制的田亩,因为技术有限,乃是极为粗略的农庄地图,庄户们为此费劲了心思,在田间地头扩展着耕地面积。
“哟,浪哥回来了啊?”村头负责放哨的庄户从一颗枯死老树洞里钻出来,露出个满头乱发的脑袋,见到张浪热情的打招呼道。
张浪被这厮的出场吓了一跳,腰间的长刀霎时出鞘,雪亮的刀光一闪,抵近了出声之人的脖颈,若不是对方声音快,环首刀便可顺着骨头缝砍下,头身亦可干脆利落分离。
“嘿,牛二,你咋在这儿?放哨?下回小心点!”张浪的手很稳,上过战场的他必须多老兵砍的头都多,十分清楚就刚刚那下,就算对方偷袭,也可被他一刀枭首,故而有些埋怨道。
名为牛二的庄户冷汗涔涔,小心翼翼的避过张浪收回的长刀,只觉得刚刚从鬼门关闯过,就连张浪埋怨的话语听在耳中也觉得冷气森森,心中直道:“怪不得村中流传张浪立功当官了呢?这厮好大的煞气,战场上杀了多少人?”
牛二人如其名,排行老二,但这却不是他名字的由来,他家世世代代为地主放牛,没有姓也没有名,主家为了方便,将放牛的奴仆编号,从一至八,从此之后,庄园内外都称呼他为牛二。
当初分地需要订立户口,糜竺问他姓名,他吭吭哧哧半天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还是旁人熟悉他的直接唤他绰号“牛二”,糜竺不疑有他,便就这么记上了户籍册子。
此刻他望望一身崭新军袍的张浪,再瞧瞧其人身侧威武神俊的马匹,心中凛然,却还有一丝憧憬,上前热情牵马道:“还不是庄主吩咐的,北方有农庄遭遇杂胡劫掠,消息传了过来,现在各庄都加强了戒备,这不,我就是咱们庄的暗哨!”
“哧”陌生人靠近,马儿下意识打了个响鼻,前蹄不停起伏,似乎预备着给这自来熟的家伙来上一脚。
“嘿,小心!”张浪的呼喊还未来得及喊出来,马儿却霎时间平复下来。
定睛一看,原来牛二手中正捧着炒熟的黄豆凑近了马嘴,得了好处的马儿顿时不发脾气了,开始专心干饭。
牛二平日里与牲畜打交道习惯了,很轻松便安抚了有些躁动的马匹,随后很自然的牵过缰绳,给张浪指路道:“我领你去庄里的牲口棚,我与你讲,庄里如今可阔气了,牲口棚修得忒大!庄主这段时日..”
张浪倒没有拒绝对方领路,反而赶紧打住对方停不住的嘴,严肃问道:“真有胡人侵扰?”刚刚才从战场下下来的张浪对于军情是格外敏感的,他记得上次玄菟郡城下,他们是放过了鲜卑人残部的,此刻听到牛二的言语,有些怀疑是否是那些残余流窜到了南方。
“没!”牛二连连摆手,摇头道:“都是些杂胡崽子,冬日里吃不饱饭到处抢劫!浪哥你也是辽东长大的,还不知道他们的成色?欺负欺负破落村民还行,遇上咱们抱团的大户,管教他们吃不了兜着走!”牛二的话语里透露着自信,这份自信来源于对杂胡的熟悉,辽东大地地广人稀,本就是汉胡杂居,常年相互接触的双方对各自的习惯与弱点了如指掌。
杂胡在冬日里常常陷入饥荒,向无力反抗的村落小民抢劫是常规操作,同样的,抱团取暖的汉人聚落,欺负小股的杂胡也是司空见惯,要知道许多村寨的牛马羊驼的来源,可都是上不了台面的。
今年的一开始是杂胡倒了血霉,公孙度分地开始压根就没有想到杂胡,他以政治手段强力揉合了汉人农庄,使得辽东之地上的杂胡霎时间陷入了农庄的包围之中,到处是优势人数的汉人聚落,刀枪武器样样不缺,试探攻击了几回农庄的杂胡吃了大亏,丢下了几十上百的尸体以及数不清的牛马,狼狈向北奔逃。
直到他们遇到了急需杂兵干脏活的公孙度,这才算是入了辽东统治者的眼。
“嗯!”张浪瞥了眼牵马迈步的牛二魁梧身影,暗自点头,就这身板,的确可以小视胡人。
张浪在玄菟郡城下跟鲜卑精锐交过手,说实话单挑独斗,张浪完全不是对手,无论对方在马背上的骑术,骑射的精准度,还是身上的肌肉块子,都不是他们能比拟的;可论集群作战,他们这群新手在老兵的带领下,凭着不要命的狠劲,硬是击溃了对方。
可那些让他在战场上汗毛直竖的胡人毕竟是少数,真正的胡人还是以锁奴率领的那些杂胡牧民为主,他们身披简陋羊皮袄,胯下吃苦耐劳鲜卑马,日日吃奶酪野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