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贾连声叫骂袁家祖宗的过路抽水。
“这是,第几次了?”
闫信见状思忖着,向自己的属下发问道。
“回先生,自从进入大河,这已经是第十三次抽税了。而且据此船船主所言,这还是袁绍在前线退兵,将兵力收缩到了河内后的结果,若是按照之前与董卓大战时的光景,一船货到了白马,只剩下不到四成的量,可见抽税之很。”
“哦?”
听到属下说到袁绍的军队动向,闫信不自觉皱了皱眉头,暗道果然,袁绍与韩馥的斗争渐次激烈,兵力开始捉襟见肘,这才将大河之上抽税钞关这样的财源的都进行了收缩。
“若真如主公说的那般,袁绍能够兵不血刃的接手冀州,继而成为北地最大的诸侯的话。那么黑山黄巾的作用,就相当重要了。”
联想到自己这趟出使的任务,闫信有着压抑不住的激动,这种于无声处布局,便可影响天下大势的行为,正是多少有志之士所追求的啊。
“嗯,告诉船家莫要生事,在白马停泊等待我等归来即可,此事事毕,少不了他的好处。”
闫信轻轻颔首,还不忘让手下叮嘱船家,随后便挥手让他退下。
看着手下忙不迭的后退入舱,闫信转身,正欲仔细观察白马的地形时,不料船身一个剧烈颠簸,闫信差点跌倒,惊得他双手环抱住桅杆,最后抬眼一望,这才发现船只已经入港,白马津已至。
从前商旅繁盛的码头而今人马稀疏,除了些上了年纪的摆渡人,就只有闫信这类追求利润不怕死的商徒敢于踏足此地。
“哪里人?来此作甚?”
把守码头的是名脸带疤痕的凶狠军士,询问闫信一伙时,眼睛死死盯住几人,手掌不曾离过刀柄,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发难似的。
“军爷,我等不过是做买卖的生意人,来此当然是做生意啊。”
不用闫信前去周旋,便有人上前,将一陌足额的铜板不留痕迹的塞进守将衣袖之中,口中顺带着言语解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即便是知晓内情的闫信,也不曾看清那些死沉死沉的铜板是如何转移的。
守将略微感受了下衣袖中的重量,脸上这才稍微收敛了神色,却并未立刻放行,而是不顾商徒的阻拦,强行挤过人群,在车队货物上不停翻找。
终于,守将被一股强烈的腥臭味吸引,翻开一看,才发觉是一车被盐霜裹满的咸鱼,顿时了然,这些人的真实身份是打着售卖海货的私盐贩子。
“也是,这个时节,哪儿有清白商徒敢上路的?”
疤脸将官拍拍手上沾染的盐霜,摇头自语一声,对于这种和平时期掉脑袋的不法生意,目前在他眼中,却只当寻常。
手里拎着几条咸鱼,扔进身后兵卒的怀里,不待商徒说话,将官抬手出言道:“哼,勿要多言,拿你几条鱼,就当关税了。”
商队经过了关卡却并未立即出发,而是象征性的在码头集市进行贸易,刚一开张就吸引了不少顾客,经历了将官抽查这一插曲,算是某种意义上对他们商徒身份的认可之后,本地的兵卒也都簇拥着上前,与商队一行做起生意来。
带血的首饰,残破的钱币,质量参差不齐的布匹,全被这些兵卒掏了出来,期待与商队换些更为实惠的商品,比如盐、粮食、皮草等。
闫信怎么也不会想到,作为掩护的商徒身份,到了这战乱之地,任务还未完成,生意反而是做得风生水起。
任由伙计与人们做生意,闫信自己背着手,在这码头集市闲逛,耳中聆听着商旅兵卒的闲言碎语,企图将之汇总成更有价值的消息。
“粮价又涨了,南方也打起来了,没有南方的粮食输入,我看啊,这兖州,要闹饥荒,啧啧,人相食啊。”有人摆了个售粮摊位,上边的价格标牌,走马灯似的变换,使得附近看客一阵叹息。
“呵呵,我可不觉得,看看那些饿得眼冒绿光的饥民,官逼民反啊。比起饥荒,我更觉得,闹黄巾的可能更大些。”
有人看着白马津对岸的东郡,摇头感慨,丝毫不在意自己口中的大逆不道。
“对对,这天下不知道怎么了。大官们自己打来打去不说。刚刚被扑灭的黄巾军又复起了。
你们听说了吗?青州而今可是被黄巾占据了,这次不同以往,黄巾可是玩真的,杀官,杀豪强,杀士族,地方上被经营得针扎不透,水泼不进。”
此言一出,或许是乱世下的人们本就生死难料,对黄巾,对叛乱都当寻常事,顿时引起了众人的共鸣,纷纷说起近日闹得沸沸扬扬的黄巾再起。
“诶,莫说东边的青州,就是咱们跟前的冀州,西边的太行上看到了没?远去百里,便是黑山,而今粮荒饥民遍地,届时黑山贼一下山,岂不是一呼百应?”
有本地人接话,指着西边青黑的山麓,卖弄起自己的学识,摇头晃脑的指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