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光城上,喊杀声不断,残肢断臂填满了城墙甬道,红色的血肉与青黑色的内脏汇聚着,化作地狱泥沼。
“啊啊!”
不断有民夫抱着脑袋,哭喊着,嘴里说着无人知晓的呓语,胡乱的奔逃着,还不待人将之处决,便径直从墙垛翻身而下,留下一声悠长而短促的尖叫。
“嗖嗖!”
身披铠甲的豪强私兵精锐踏上了城墙,手中的大弓连续发射,将甲具不多的黄巾军射倒在地。
“去死吧,你们这些蛾贼,都该死!”
一名被众人簇拥着的豪强子弟眼神中是散不开的恨意,手中的连珠箭发,将那些目露狂热的黄巾军射翻,直到弓弦绷断方才停歇。
身旁的豪强私兵们凭着身上的甲具,奋不顾身的朝着黄巾军砍杀而去,这些私兵乃是豪强的底蕴所在,即便在围城已久的东光城内,也是吃喝不愁,此刻拼杀起来,战力不可与那些民夫同日而语。
“冲上去,冲散他们!”
已经战局了城头据点的黄巾军稳扎稳打,有军官发现了豪强精锐所在,顿时振臂朝着那群私兵攻去。
“吱!”
长矛与盾牌相撞发出牙酸的切割声、居高临下的私兵们手持大戟,朝下狠狠挥击,将露头的黄巾力士头颅啄开,顿时混杂着白色脑浆的碎骨洒满城头。
“跟你们拼了!”
有力士舍弃掉了手中武器,单独擎着盾牌,口中呼喊着,在狭窄的城墙上奔跑加速,径直朝着那些私兵撞击而去。
越来越多的力士加入撞击的队列,他们以唯一的盾牌为依仗,如大浪拍岸一般,将士气如虹的私兵冲击的摇摇欲坠。
砰!“啊...唔”
终于,有甲士被脚下的尸体绊倒,发出一声不可闻的惊呼后便就消散在无数的大脚之下。渐渐的,甲士被人潮淹没,没有留下一点水花
刚才还意气风发的豪强子弟被后续跟上来的力士劈翻在地,残留着惊惶的头颅被力士高高挑起。
“赢了!哈哈”
豪强私兵的阻挡终于崩溃,所有人迫不及待的扔下身上负重,朝着后方溃逃,为后续追击的黄巾军开辟出一条进击的道路来。
东光城易手大势已成!
张饶已经走下了高台,翻身骑上自己的坐骑,嘴角带笑,手指摩挲着有些暴躁的马匹,等待着东光城门为他开启。
“嗡嗡”
先是一阵模糊的嗡鸣声传来,感受到坐骑愈发暴躁的张饶心中一突,抬眼四望,有种被人盯上了的惊悚之感。
“听到了吗,什么声音?”
他抓起一名近前的亲兵衣领,凝声问道。
城下的黄巾军正处于士气高涨之时,惊呼与大喊交杂,想要在这样的环境中听到嗡鸣,着实为难,亲兵不敢动弹的摇摇头,不知渠帅脸上的惊恐源自何处。
“轰隆隆”
终于,嗡鸣声变得清晰了,转为勃发的雷鸣。
张饶仔细辨别后一下子转身,朝着黄巾军大营看去,顿时目眦欲裂。
那里,正有一支马队高速行进,而行进方向,正是他们的后方大营,距离颇远,可身在东光城下的张饶却也感受到了那一支骑兵疾驰带来的锋锐杀气。
“官军骑兵!”
张饶咬牙切齿,农民军最为忌惮的,还属汉朝的官军骑兵,这些骑兵大多选自边郡,本就弓马娴熟,加上汉庭的高端甲具的加持,是农民军的最大对手,想当年大贤良师也是败在了汉朝的正规骑兵之手的。
“快!鸣金!变阵,长矛手在前,随我回援!”
张饶策马在原地打了几个圈后,看看左右愣住的士兵,口中疾呼道,要求刚才因为嘶喊而脸色涨红的传令兵敲响退兵的铜锣。
有那么一刻,张饶想要抛开东光城下的基业,独自率军逃离,可是一想到营中收藏的金银财货,自己在渤海郡收纳的巨量人手,这些可都是他张饶今后立身的本钱。
“看着官军骑兵的人数并不多,或可一战?”
终于还是侥幸之心占据了上风,张饶不再犹豫,当即命令各部首领约束部伍,随他一同向大营进兵,一定要将这支官军逼退。
铛铛铛!
清脆的铜锣声响起,正在前方拼杀的黄巾军闻声顿时愣住,随着他们将疑惑的目光向后倾注,便就目睹了汉军骑兵冲击大营的一幕,对营中家人的眷念,对汉军骑兵的恐惧,对军法习惯性的遵从,都使得这些刚刚还士气如虹的黄巾力士们没有犹豫的转身,用着比上城还快的速度撤下城头。
刚刚以为死期当至的守城官军们面面相觑,不由生出劫后余生之感,想要动弹却发现连反击的力气都无了,唯有呆愣愣的看着黄色的大潮褪去。
将官瘫坐在层叠的尸体上,眼神呆滞,直到看到视线的尽头有黑线浮动,才扒拉着墙垛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