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养发展,那是之后的事情,等打败敌寇,消灭威胁,有的是时间去发展!”
听苟政说出这么一番话,郭毅明显被震住了,他张嘴欲言,但在苟政那坚定而不可沮的目光下,忽觉自己准备的那些谏言在这样的苟政面前,实在苍白无力。
也是这个时候,郭毅才真正窥见得一丝苟政骨子里隐藏的坚韧、偏执乃至疯狂。在投效初期的这段时间,主臣之间,不说如鱼得水,总算得上是相得益彰,而郭毅显然有被苟政那一贯温和礼贤、谦逊待下的表现给迷惑......
几乎在苟政的逼视之下,郭毅拱手,沉沉地道来:“明公心意既决,对得失利害,亦已衡量,在下唯有全力,辅助明公,力却强敌,解河东军民之危!”
得郭毅表态之后,苟政的脸色方有所缓和,严肃褪去,又露出一抹笑容,轻声细语地道:“不过,眼下敌情未明,仍有待调查,一切还未到下定论之时。不过,空穴来风,我军这边,该有的准备,不能停罢,以免事到临头,应付不及,为其所制!”
“以安邑当前的军民、辎储,尚可一战,只是不能久战,战后......”郭毅叹道。
对此,苟政淡淡然地说:“先生当知,胜利能够解决绝大部分问题,这是我统兵以来,最大的心得体会!”
郭毅退下了,他也得到了苟政的重要指令,要为战争做好准备,一旦军情告急,苟侍那边自不必多说,由郭毅协助管理的民政系统,也要随之全部转变到战时的轨道上来,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得为战争与胜利服务。
当然,苟氏集团还做不到那么细致,甚至于在紧要之时,除了军队与军辎,其他都可以舍弃、牺牲,但在人力与物资事宜上,郭毅为首的将军府文臣属吏们,还是能够做些最基本的准备工作。
“这便是士族吗?”而独留于堂间的苟政,却在一阵深沉的思考过后,发出这样的感叹。
毫无疑问,郭毅今日的表现,并不让苟政满意,甚至可以用失望来描述他的心情。郭毅的那番论调中,充满了“本土意识”,苟政考虑的是苟氏集团的生死存亡,而郭毅在乎的却是河东当地甚至闻喜郭氏的利益。
闻喜县,毕竟就在河东北部,一旦并州军自北而来,首当其冲的便是闻喜。当然,如郭毅所言,他未必就是畏惧并并州军强,只是长久以来养成的生存之道,以及士族生存之习惯,让他本能地选择一些风险更小的办法。一些趋利避害的建议与行为,也就可以理解了。
然而,苟政终究不是那么大度的人,也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理解通融,在攸关前途、生死的问题上,他的底线也是坚定而明确的。
适才在面对郭毅时,苟政心头实则分外恼火,在那短暂的时间里,他在脑子里生出了好些诛心之问。
比如,郭毅那保守、愚妄的建言,究竟是在为苟政与河东谋划,还是为保河东士族,为保他闻喜郭氏;
比如,当初苟军北上攻略时,郭毅是郡内唯一一个率军支援安邑的郡内令长,如今同样面临外敌威胁,何以提出如此懦弱、迂腐的见解;
比如,即便依郭毅建议,通过妥协、绥靖,躲过兵灾,躲得了一时,岂能躲一世。安心发展一年半载,即便河东大治,届时究竟是他苟政率军对外攻略,还是等待那些更符合河东士族期待的“英雄”来接手?
这些偏激的乃至带有恶意揣测的念头,不断在苟政脑海中盘旋,不过,最终都被他按捺下来了,没有诉诸于口。
但是,对郭毅以及他一直希望获得真正合作的河东士族,苟政终是压下了之前过分的期待与热情。至少当下,双方还远不是一路人。
于苟政与苟军而言,即便再不利,大不了弃河东郡而走,有此数万部众在,总能觅得一片栖身之所。而河东士族则不然,永嘉大破灭之后,他们能坚持下来,并延续至今,依靠的还是河东的本乡本土。
双方在根本利益上,是有不同乃至冲突的。即便主动投效的郭毅,也先是河东士族,然后才是苟政下属,基于此,在面对并州张平威胁之时,他提出那等建议,也就不那么难理解了。
......
丁良不愧是苟政最得力的下属之一,不过五日的功夫,他便回到了安邑,风尘仆仆,疲惫异常,几天几夜没有睡觉的样子。
然后,给苟政带来了十分明确的消息,并州那里果有异动,并且情况比起苟政预计的还要严峻凶险,羯赵并州刺史张平,已然聚兵数万,前锋五千步骑,已在上党太守张和的率领下,进入平阳郡了。
张和乃是张平之侄,而平阳郡,乃是河东郡邻。于苟氏集团而言,并州兵马的威胁,立刻从虚无缥缈,变成近在咫尺了。
而到这个地步,苟政再没有任何其他考量可言,全力破敌即可,随着他一声令下,从安邑开始,苟氏集团直接控制的那些部属们,都迅速而彻底地进入到战备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