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南下进攻河东,他始终处在一种矛盾的心态之中。一方面,他也觊觎河东的盐利,一方面,他又对来自邺城朝廷、来自石闵的干预十分排斥乃至不满。
同时,张平在并州的时间也还不算长,对州内控制并不强,石虎在时,他不敢有些过分动作,在石虎死后的这几个月,正忙着整合并州下辖的郡县、军马、士民。
但由于各方面的原因,有所进展,但远未到将并州各郡统筹调用的程度,唯一算得上巩固的,只有太原郡,以及其侄张和统管军政的上党郡。
因此,张平的治政重心还在抚内上,邺城朝廷的指令,可以说是打乱了他的节奏。也就导致,从开始起意谋夺河东,一直到如今正式举兵南下,前锋张和军都快踏足河东郡境内了,张平的目标依旧不是清晰的。
张平的瞻前顾后,也完全反映在进兵的安排上,走一步,看一步,才是他的真实心态。
自晋阳出发时,他是这样想的,若苟逆兵弱,一战破之,自无说头,得解池盐利,将极大地增强他的实力。河东盐池,只有在他这样的一方之主,这样的大势力掌控中,才能充分发挥其作用。
若是苟逆果如传言中那般强悍难缠,进占困难,凭借并州众多的兵马,强悍的士卒,也可从容退回。那样,对邺城朝廷也算有个交待,不是我军不努力,实在是逆贼太强悍,让邺城自己派军征讨,难道还能真为邺城朝廷、为那石闵出生入死,损兵折将吗?
而对张平来说,真正积极主动去做的,则是趁着这个机会,将并州各郡那些听调不听宣的军队彻底收服,毕竟可假朝廷之诏令,这样的机会,可实在难得。
可以说,张平的算盘打得叮当响,但王泰这个朝廷将军、平阳太守的存在,又让他如鲠在喉,不得自在。
而适才王泰与贾雍的建言,又让他有种患得患失、投鼠忌器的感觉,总之,此时的张平,很是难受。
考虑良久,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看着贾雍,张平沉声道:“那苟逆,能够于危亡之中率众求生,逆势而上,占据河东,的确不可小觑。
眼下河东敌情尚不明朗,我军虽有数万之众,但未必能全获胜算,谨慎是应当的。张和的性子,我何尝不知,恐其急进有失,确实应当有所提防!”
“来人,去把曹活将军请来!”
曹活,乃是匈奴右贤王曹毂之弟,此番奉兄命,应张平所请,率三千匈奴骑兵南下助战。当然,匈奴兵不是白请的,张平允诺,破河东后,厚赐财帛盐粮,准其大掠。
而从匈奴人的动静,也可知,石虎驾崩对整个北方局势的影响正在持续发酵,日益深远,连这些被羯赵与拓跋鲜卑压得喘不过气来的铁弗匈奴,都忍不住凡心大动,再度积极地参与到北方的势力纷争中来。
很快,一名皮肤黝黑、眼神凶狠的草原汉子走进帅帐,对曹活,张平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将拜托之事告之。
张平请求曹活,率领部下匈奴骑兵,快速南下,若张和有失,则援应之,若无,则与之合兵,帮助大军打通汾水之阻。
对于这个请求,曹活没有丝毫迟疑,爽快地同意了。当然,这胡酋也有自己的打算,于张平大军合军,干什么都不方便,他们此番南下,可不是单纯为助战的,不抢掠一番,岂不白来了,怎么对得起这一路的辛苦。
察曹活异状,待其退出帐后,贾雍不禁对张平道:“明公,此人一去,恐怕平阳士民,要遭遇祸患了!”
闻之,张平洒然一笑:“我正要用匈奴骑兵之迅捷,令其效命,既要驱使之,岂能不与其好处?且听任之吧!只要能攻取河东,尽得解盐之利,些许损失,都是值得的!”
对于张平这样一番论调与说辞,贾雍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心中难免有种淡淡的失望。如此之主,如此见识,岂能是英雄豪杰之流。
只可惜,张平并没有注意到贾雍那失落的情绪。当然,即便注意到了,也未必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