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腻”的人,自然不会无视。当然,以苟军眼下的辎储,能够顾及到的,也仅仅是参与到汾水鏖兵的两万余众军民。
同时,犒赏物资,也仅仅是让大伙饱食一顿,但这已经很难得,尤其是对于那些民夫来说,足以让他们感恩戴德。换作平日里,别说吃饱,一日两餐都不容易。
当然,那些立有战功的将士,自然又是另一种待遇,有突出表现的军官、士卒,更能得到酒肉之赐。作为苟政亲口认定的“浍口之战”第一功臣,陈晃得到了最多的尊重与荣耀。
不只有自中军调拨的足量物资福利,陈晃及其部属也正式被苟政收纳入中军编制下,设为“中垒营”。由此,直属于苟政的中军系统,实力进一步增强。
到如今,苟氏集团内部,实力分化已经越来越明显了,苟政费心组建的中军,就像一只饥饿的猛兽,自诞生起,就不断地吞噬着周边的血肉,吸收着可以触及的一切营养,包括“苟氏”旗号下的其他各军。
别的不说,苟政中军内,有多少忠勇将士,是来自其他诸军。过去的半年,在苟氏集团发展壮大过程中,其余各部都有不小的扩充,但比起中军的增强,是完全没有可比性的。
苟政的这种做法与心思,其余诸将,不论嫡杂,实则都清楚,但面对这种趋势,却没有多少抵抗的能力,除非他们想脱离自立。
但是,在苟氏集团壮大的过程中,苟政对他们的捆绑与约束力,却是显著增强的。到如今,“苟氏”已经是一个糅合了各种成分的势力了,苟政在其中起着极为关键的黏合润滑作用,而中军的强大则是其发挥作用的基础保障。
庆功宴上,苟政与诸将同饮同欢,笑得很高兴,痛快地吃了两斤肉,喝了一斤酒,兴尽方休。然而,翌日开始,他便笑不出来了。
与并州这一场交锋的得失,前边已经算过一笔政治帐了,可谓大赚。然而,当苟政把郭毅、苟侍二人召集到一起,算了笔经济帐后,欲哭无泪,纯亏,亏到姥姥家了。
首先最要紧的兵力,损失并不大,前前后后,伤亡也不过千。重点在于民力的使用,为应付并州大军,苟军动员的,可远不止汾水那两万多军丁,在后方,从解县,一直到大本营安邑,苟氏部众,不论男女老少,都被勒令为前线辎需供应出人出力。
伴随着的,则是大量物资的消耗,粮食、草料、器械、牲畜、布匹......入主河东以来,苟政辛苦积攒的一点家当,几乎消耗一空。
按照苟侍与郭毅的合计,仅军民之口粮,就消耗了三万余斛,战前在苟政的搜罗下,安邑储粮一度高达八万斛,等苟政回到安邑时,仓储之中,已不足五万斛。
虽然准确的数据,还需更为细致的点检,但已知之耗损、浪费已经足以让苟政肉痛了,至于从上党军那里的缴获,也就勉强弥补十一。
这还是前后鏖兵仅一月,并且最终大战未起的缘故,若是时间再久一些,即便苟政没有被张平拖死,没被河东豪右的反弹震死,困于辎储之消耗,至少不敢再相持于汾水。
原本,为了度过天寒而少产出的冬季,以及来年青黄不接的艰难日子,苟政这边已经绞尽脑汁,做好过苦日子的准备了。
如今,经过此次鏖兵的消耗,能扛多久,苟政是一点信心都没有。另一方面,原本苟政下令,将部属的民夫组织起来,进行开垦、秋种。
前期,在郭毅、苟侍的率领下,已经在安邑、猗氏、解县三地新垦了二十余万亩地,连麦种都准备好了。在并州军南下之际,在涑水河边,第一批麦种已经种在那些新垄好的田亩里。
为了这场战事,抽调了太多劳力,也严重耽搁了秋种进展。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此次秋种,可关乎到数万军民果腹,关系到来年的关中战略。
因此,在完成战事总结之后,苟政将他所有的精力,调动部下所有军民,进入到抢耕抢种的事务上来。不只是安邑大本营,整个苟氏集团都被苟政要求,加入到秋种的行列中来,在天候变得更寒冷之前,尽可能地扩大种植面积,完成播种,以期来年之增产增收。
毕竟是关乎饥饿的大事,即便那些习惯了战斗、只会杀敌的丘八们,并不是太乐意,也不得不放下戈矛,重新干起农活。
除了埋头看地,苟政还着眼于山林、河泽,组织人手,打猎摘果,打渔捕捞,凡是能够进食,甚至只要吃不死人的东西,都收集起来......
为了生计问题,苟政是操碎了心,生存的压力,从未真正地从他们身上转移开过。在“大干特干”的号召下,苟氏集团的部众们,进行了一次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攻坚克难,对人心的凝聚作用,甚至要超过那些胜仗。
只不过,很多面朝黄土、辛苦劳作的部民,他们并不清楚的是,他们那和善、仁义的主公,已经打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旦资储无法支持,那么必定以保证军队供应为主,而他们,将属于被舍弃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