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诚惶诚恐地告辞,回堡复命去了。
寒风下的冬夜,一个呼吸,就是一个透心凉。苟军大营中,各处都燃着柴火,以供取暖,苟侍直接带人,砍了营地西北边半个山坡的树林,伐木为柴。
随着苟军的壮大,苟侍的确暴露出越来越多的不足,但此前积累的经验,以及他在苟氏族中一贯的好人缘,也足以让他继续待在苟氏集团的高层。
在亲兵的护卫下,苟政如常巡营,查看各部将士。行走在冰冷的土地上,不断侵袭着面孔与肌肤的寒风,实在很难不让人想起去年的经历。
去年同样的时间,大兄苟胜还在,他与苟氏部曲,以及上万东宫高力,正行走在漫漫西行路上。彼时的冰天雪地,前途渺茫,让人感到绝望。
虽然而今苟氏集团的境况依旧不容乐观,不能有任何的掉以轻心,但比起去岁的贱如蝼蚁、危如累卵,可要好上太多了。
一番巡看下来,苟政的心情很难轻松起来,又一个问题摆在他面前了,比起抗拒不臣的柳氏,更让他在意。
从长时期来看,粮食问题依旧是苟氏集团头顶挥之不去的阴影,但就眼下而言,饥饿问题已经得到暂时的控制,或许很难吃饱,但还不至于被饿死。
相比之下,随着冬季的渐渐深入,严寒一步步袭来,寒冷便成为了迫在眉睫的问题。饥与寒,这是生存于此世的人们,常年面对的两大难题,不容轻视。
虽然此前有不少的战获,但布匹资源,依旧奇缺,比起口粮更加严重。就连苟军的将士之中,都还有不少人,穿着夏秋时节的单衣,遑论部属的那些民众了。
生计何其艰难!
感叹之余,苟政也暗下决心,在解决掉柳氏之后,必须得彻底蛰伏,以御寒冬。而柳氏......再度望向寒夜笼罩下的柳氏堡壁时,苟政将其攻破,搜掠一番的冲动就更加强烈,他对柳氏十数年之积储,觊觎之心大起。
须知,就连当初在弘农郡时,破一小小的孟家堡壁,尚且搜罗出上千斛粮食以及各类物资,堂堂的河东第一士族,总不至于让人失望才是。
当贪婪的欲望增涨,逐渐占领思想高地的时候,那么其他所谓的顾忌与考量,就要少许多了,也要弱很多。
何况,苟政的一番“善意”与“盛情”,最终并没有得到柳氏或者说柳恭的正视,他拒绝了苟政的邀请。非但没有前往苟军大营一叙,反而下令,加强防御,组织堡内部曲、精壮,进行抵抗。
当然,柳恭倒也没有顽抗到底的心思,他没有愚蠢到这个地步。只不过,聪明人总是难免有为聪明所误的时候,比如在看待苟政与苟军的问题上,他的态度依旧不够端正。
柳恭认为,苟政骄愎傲慢,得意忘形,此时服软,只会助涨其威风,提出过分的要求,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因此,必须要先打后和,展现出实力之后,再行谈判,他柳氏除了名望,还有刀枪。
柳璩对此依旧反对,但柳恭的意见,却得到了堡内柳氏族人、家将的支持,基于此,一场攻坚战在初冬的涑水河边,爆发了。
最后的通牒被拒绝,苟政并无失望之情,相反,表现得很平静,于他而言,就像找到了一个放下顾虑、卸下伪装的机会与理由。
他以一种平静的口吻,将柳氏对他们的蔑视,以及顽抗不臣的选择通报与军中众将,激得众人义愤填膺,怒不可遏,当场发飙的就有好几人。
而苟政,也顺着众将的情绪,下达了一个展现他强硬态度的决定,破堡之后,大掠,敢顽抗者,也不必留手,悉数斩杀。
这样的命令,竟然从苟政的嘴里吐露出来,这可让众人惊讶,如苟须、苟侍者,更不住地打量他。主公,不要他的“仁义”了?
对于诸将异样的眼光,苟政则显得很淡定,似无所觉,只是从容地进行着破堡的军事安排。此番来攻的苟军兵力,只倍于堡内柳氏部众,但苟政依旧选择了三面进攻。
苟侍率部攻北壁,苟须率破军营攻南壁,两部为佯攻,西门的主攻,苟政交给了苟安所率中坚营,以曹髡、卜洋二将,率领统万营协助进攻,又以孟淳率所部监视临河的东门。苟政自己,则亲率骁骑营、射声营于西门统筹战局,坐镇指挥,随时支援战斗。
苟安及中坚营成立以来,还没有经过大的战斗考验,前次北上破张和军,因为坐镇安邑的关系,也没捞到战功。因此,此番苟政特意将之带上,给其立功攒劳的机会,甚至把主攻任务交给他。
柳氏应该觉得荣幸,这样的动兵规模,这样的军队素质,已经足表苟政的重视。同时,精锐齐出的情况下,也表明了苟政破壁之坚定决心。
从苟军各部自营垒出,奔向作战目标时,伴着高亢的号角、轰鸣的战鼓,苟氏集团进入河东以来,与河东本土士族之间第一次刺刀见红的碰撞,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柳氏堡壁自不如安邑那般坚实高固,但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