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艰苦流离之时,苟武神经始终紧绷着,满脑子全是如何避祸求生,如何解饥驱寒,如何投奔河东,眼下既至轵关,他脑袋反倒一空,不知何为,甚至不知何处。
不过,在看着榻上两名苟氏家族嫡系子孙的时候,目光又逐渐清明且坚定起来,将苟恒兄妹完好无缺地送到他们叔父那里,就是他最重要的使命与责任了。
将踢开的褥子,往兄妹俩胸前扯了扯,却见苟恒那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了,看了眼睡在身旁的妹妹,又望向苟武,低声唤道:“武叔!”
“睡醒了?”苟武温和地道。
苟恒轻轻应了声,见状,苟武看了看天色,道:“时辰尚早,再睡会儿吧!”
“睡不着?”苟恒摇头。
若论虚岁,苟恒如今已有十岁,但幼经训练,少历磨难,使他就同当前世界绝大多数同龄孩童一般早熟。一双明亮的眼睛,早已褪去了灵动,取而代之的是内敛与坚韧。
“是为即将见到你叔父,而感到兴奋?”苟恒小脸上明显挂着事,苟武问道。
苟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咬了咬嘴唇,说道:“阿母死了,阿父也死了,还有那么多叔伯都死了......”
说到这儿,苟恒的双目中渗出了泪花,咬牙切齿地道:“待见了叔父,我一定要请求他们,为父母叔伯们报仇!”
听苟恒这么说,苟武的双目也有些不争气地发红,努力地平复下涌动的心情,看着苟恒,郑重地道:“血海深仇,是一定要报的!但你必须知道,当留有用之身,努力学习锻炼,增长其能,否则即便报仇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把握不住。”
面对苟武这样的安抚与劝慰,苟恒坚定地点了点头。
“大兄与嫂嫂虽然死了,但你两位叔父还在,我苟氏族人还在!”言谈间,苟武的神色间焕发着坚毅的色彩,道:“我苟氏,自你高祖父时起,人人都是豪杰义士,他们所受艰苦磨难,所经生死悲痛,要远超我们!
所作所为,只为家族延续,子弟安康。你祖父战亡时,你父亲,更以少弱之年,凭一己之力,挽我苟氏于危亡,作为他唯一的传人,除了复仇,延续其志向,昌我苟氏门楣,方是你告慰他在天之灵的最好办法!”
“武叔,我明白了!”苟武言罢,苟恒立刻探出手,用力地将眼角的泪痕抹去。
那坚强的模样,看得苟武又是欣慰,又是心酸。
“再睡会儿吧!”苟武舒出一口气,低声道:“养足精神,以我估计,你三叔很快就会派人来接我们了!”
“嗯!”苟恒应了声:“武叔你也休息吧!”
苟武没有远去,而是就在榻边,就着小火炉,裹着件袍子,席地而眠。约摸在次日拂晓时分,一缕微鼾还在空气中飘荡着,自屋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苟恒自睡梦中惊醒,拿起枕边的一把短剑,叫道:“武叔!”
苟武已然睁开了眼睛,怀中抱着的长剑已握在手,看着门窗外明显的人影闪动,厉喝道:“门外何人?”
“末将苏国求见!”
闻之,苟武的神情有所放松:“何事?”
“主公遣人至,正在关内等候......”
堂间,当苟武带着经过简单收拾的苟恒、苟荻兄妹出现时,正见到候于其间的郑权。他是一连日夜的奔波,此时身上仍带着风霜之气。
犀利的目光在苟武三人身上扫视一圈,用力抱拳道:“末将郑权,忝为主公亲兵营督,奉主公之命,护送苟武先生与少将军西行!”
“郑都督免礼!”看着气度不凡的郑权,苟武不敢托大,拱手回礼,问道:“不知二兄、三郎,他们时下可好?”
“主公与二将军近来甚好,只是族部失陷冀州,为羯贼所害,鞭长莫及,难以施救,时时思念,甚是懊悔,今先生与少将军得幸西归,主公与二将军必定喜笑颜开!”郑权答道。
闻之,苟武也不禁唏嘘,但听郑权一口一个“主公”与“二将军”,即便早有打听,仍不禁开口道:“在下听闻,继大兄之位为我苟氏家主者,乃是三郎?”
听到这个问题,郑权抬首,正视着苟武,平静地说道:“正是!去岁,大将军战殁于谷水,军中群龙无首,族部危如累卵,主公受二将军及诸将推戴,继位于新安!”
苟武微微颔首,没有就此问题多说什么,而拱手作揖:“多谢郑都督远迎!”
“您言重了!”郑权拜道:“不知其他族部何在?还请略作收拾,容末将等稍事休息,待过巳时,即出发西进!”
“一切就听都督安排!”苟武道。
郑权一行,毕竟日以继夜地赶路,甚少歇息,疲惫是一定的,也需要恢复。趁着这段时间,苟武向苏国借得几块羊肉,一小壶酒,出关拜访于关前暂驻等待安置的刘异。
刘异是个标准的河北大汉,身上带有一股燕赵豪杰的慷慨之气,见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