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直接的剧烈冲突,当其与东晋内部的斗争局势结合起来的时候,苟政那微薄的影响力便可像经过放大器一般,成倍地增长。
在“苟马大战”的后续上,桓温便起到了助推作用。当司马勋偷鸡不成蚀把米,惨败而归的消息向整个南国扩散之后,桓温见机,果断发难了。
桓温上书建康,言二事。一则为郿县之战,王师颜面扫地,大晋威名尽丧,不过桓温倒没过度苛责司马勋,而是将矛头指向苟政,斥其为叛贼贰逆,而如此叛逆却连降封赏,视为忠良,荒谬失察,简直有眼无珠;
二则攻讦殷浩,自掌军主持北伐以来,动作迟缓,毫无作为,靡费钱粮,虚耗国力,大伤南北盼望北伐之仁人志士之心,大损国朝正朔之望。
凡此两点,矛头所向,直指殷浩,在东晋内部,引起了轩然大波。
桓温把苟政打为仇雠叛逆,倒不是真有多愤恨,只不过挥舞着政治武器,打击政敌殷浩,藉以争夺北伐的主导权罢了。
当然,郿县之战的结果传开后,桓温除了对司马勋表示鄙视之外,对苟政也第一次真正关注起来,渐生忌惮。
但桓温的突然发难,兴风作浪,也再度于东晋内部掀起了一场政治风波。对其图谋,不管是辅政的司马昱,还是王谢等世家,都很清楚,因此在桓温的逼迫下,他们的选择也一如既往,坚决支持殷浩,继续压制桓温。
只不过,桓元子也不是好相与的,更不适合强压。因而,对其抛出来的两个问题,必须得有所回应,在这方面,也着实让建康与殷浩为难了好一阵子。
关中之事,即便朝廷再厌恶苟政,也是鞭长莫及,毕竟连中原都未收复,何谈关右。建康朝廷对苟政的“骄横跋扈”,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反制办法。
因此,殷浩下令,把千里迢迢自长安赶到建康的苟政使者程宪给下了大狱,以表明朝廷嫉恶如仇的态度,程宪为此差点丢了命。
还是后来,谢攸出使归来,带回了苟政的陈情表与谢罪书,而亲历了“苟马大战”的谢攸,为免自己出使无功,也替苟政说了两句话,这才给了建康朝廷一个台阶下。
程宪得以被放出狱,连同朝廷新遣使,西赴长安,为苟政与司马勋之间的“误会”做调解......
如果关中的问题,还可以暂时和稀泥的话,那么来自桓温对“北伐无功”的攻讦,则没那么好应付了。总不能,真在这个时候出兵吧。
建康朝廷为何敢于支持殷浩,压制桓温,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们拥有中枢大义,以及在长江下游掌握着一定的军事实力。
同时,殷浩的北伐虽然没有什么进展,却也还未宣告失败。对殷浩来说,我不北伐,自然没有失败的风险,没有失败,便可安居建康,掌握大权,继续压制桓温。
倘若真出兵了,一旦有个差错,褚裒北伐之殷鉴不远,殷浩可不想像褚裒那样,落个郁郁而终的凄凉结局。
何况,即便他殷大名士不惜个人荣辱,若是因此丧失了压制桓温的力量,破坏了朝廷内部的政治平衡,这才是要命的大事。
桓元子野心可大着,不得不防,也绝不能轻易给其松绑解缚。这,或许也是殷浩在北方日益纷乱之际,仍旧保持着“预备北伐”姿态的原因。
但显然,这种局面,殷浩是不可能长期保持下去的。首先北伐是民意,是政治正确,态度上是不能打折扣的;其次,屁股后面有桓温这等强权人物催逼,也没法安安心心当鸵鸟。
关键在于,一旦出击,那局面可就不可控了......
凭借着巨大的名气,殷浩可以从一隐士白身,一跃成为东晋首屈一指的权势人物,然而,若没有掌握手中权力的能力与手腕,是会被烫伤的。
从永和六年秋开始,在内外的压力之下,殷浩在预备北伐半年之后,终于开始进行北伐进军的“可行性”论断了。而由殷浩主导的北伐,真正进入到落实阶段之后,这个大名士头上耀眼的光环、身上华丽的外衣,将一层层被剥下来,直到暴露虚有其表、败絮其中的本质。
桓温,或许就是看准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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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那边引起的反响,终究是后话,暂不细表,视线重新放回关中,郿县,苟军。
从六月初十开始,苟政下令全军在郿县,进行为期半月的休整,连续的鏖战,又处盛夏,骄阳似火,三军将士都需要时间休息,各营也许重新补充兵员,恢复编制。
与此同时,苟政则满怀热情,亲自参与到对此次西进战果的整理、消化上来。杜洪、徐磋、司马勋这三股势力的败北,尤其后者,给苟政带来的战争红利,是极其丰硕的。
从战后统计来看,徐磋、司马勋二部,给苟政提供了差不多四万人的俘虏,其中除掉一部分老弱,剩下的可都是青壮。
人口之宝贵,苟政认识得可太清楚了。俘虏的四万人众,不管是为兵,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