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听得连连点头,显然深以为然,但在朱元璋说完,他又提出个新的问题:“父皇可曾想过,那朝廷考课一制,历来就有诸多瞒报虚报,这绩效制度若是全然效仿,又该如何规避虚报瞒报?”
“如若官员为了绩效虚报政绩,上下勾连串通,又该如何?”
他所提的漏洞,正是官场上司空见惯的积弊恶风——官员们为了考课得优,往往上下打点送礼,以求瞒报政绩,以求得升官。
而这一不良风气,也正是贪腐成风的主要诱因之一。
“这绩效制度的关键,在于考核,只有准确考核官员政绩,才能因绩生效,发放薪俸,可若是官员们沆瀣一气,相互包庇,又如何能精准考核政绩,如何准确地发放绩效?”
朱标的话,引得朱元璋联想起诸多官场陋习,不由心生愤懑,他对这绩效制度颇为看重,自不允许官员们乱来。
“他们敢欺上瞒下,真当咱手里的刀不利吗?”
对于这种行为,朱元璋惯用的手段,还是以酷刑震慑。
但朱标对这种手段不以为然,他摇摇头:“儿臣以为,或许还有更好的法子来考核绩效。”
见他言之有物,朱元璋深感欣慰,不由追问:“什么法子?”
“这个……”朱标顿了顿,似仍有所犹豫。
迟疑片刻,他才缓缓道:“儿臣觉得,这绩效考核一事,当特设监管制度,只有监管得当,考核结果公允,这制度方能推行。”
朱元璋自也知道监管的重要性,可如何监管也是个难题。
除非是他朱元璋亲力亲为,对每一个官员的考核进行监管,才能保障公允——但这显然不现实,也违背了考核初衷。
“儿子心中倒有些不成熟的思路,只是尚在谋划之中,不足为父皇道。”
朱标思虑片刻,再道:“因此……儿臣恳请父皇,引儿臣见一见那献计之人,容儿臣与他商量一二……或许能商量出更好的监管之法!”
他语带诚恳,朱元璋也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他沉吟了一会儿,想了想,反正朱标早晚就要见的,因而说道:“那献计之人,你倒是听过,此前咱在梦中见过一位后生,名叫陆羽。”
朱标一怔:“是那梦中的陆小仙人?”
“正是!”
朱元璋点点头:“只是不知为何,那陆羽竟从后世到了大明,还与我结识……”
这其中玄妙,自是一两句话解释不通,朱元璋只能以一句“不知为何”做全盘概括,这可难了朱标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缘何父亲梦中之人,会到这大明来。
“那父皇此前几度微服私访,便是去见那陆羽了?”朱标怔怔道。
朱元璋再度点头:“咱从他那获悉了不少事儿,也得了这治贪妙策……”
朱标脸上露出向往:“那儿臣能否见见这位陆羽?”
“这……”
朱元璋却面现难色,稍作犹豫,朱元璋终是点头,却又叮嘱道:“替你引荐倒是可以,只是你得记住,千万不能泄露身份!”
朱标点头:“是担心吓着那陆羽了?”
天皇贵胄微服私访,隐藏身份是常事,朱标倒不以为然,他以为父皇此举,全是为了安全,又或是怕吓坏那小后生。
却不想,朱元璋大摇其头:“并非如此!”
朱元璋的脸上,又漾起尴尬苦笑:“实是因为那陆羽他……他对俺老朱家……很有些意见……”
“意见?”
朱标傻眼了,还从未听过有人对皇家有意见的。
再看父皇一脸苦涩,只怕他口中的“有些意见”,还说得太过委婉,真实情况可能是“很是不满”,又或是“极度憎恶”。
“父皇,咱朱家是如何开罪那陆羽了?”
眼看朱元璋点头,朱标瑟瑟发问。
朱元璋叹道:“还不是因那凤阳之事……”
他将那凤阳之事大略提过,又将陆羽因同情凤阳百姓而厌烦皇帝的因由,说了出来。
“哦?”
朱标听得连连称奇,心中再生感佩。
因为同情百姓而厌烦天子……这陆羽倒是个嫉恶如仇,又不事权贵的清流,如此看来,此人非得一见了!
再看向窗外,朱标两眼放起光彩,眼神中愈现期待。
……
次日朝会结束,满朝文武正忙着回部堂理政之时,大明朝地位最为显赫的皇家父子二人,却已改头换面,出了宫门。
二人上了马车,一路直取闹市,到了这出入应天府的前门大街上。
还未下马车,朱标便已听得竹板声、唱词声大作,又听得诸多鼓掌叫好之声。
再一下车,又看见前方围了好些人,中间还有人搭台卖艺,而朱元璋大手一引,引的正是那戏台子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