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衣着素朴的五十岁上下的年长之人在两名仆役的引路下匆匆走上前,他体态丰腴富态/灰白的头发被箍在麻布的幞头内,这人神态很是拘谨,上前对着杜樾一拜首,忐忑道:“杜老爷,不知深夜有何要事?”
杜樾热络地招呼:“胡先生,这位是李夫人。”
这话说得其实有些奇怪,因为杜樾虽然介绍了李平阳,却除了名讳没有说出任何讯息。然而大约天生就是谨慎性子,杜樾不介绍,那胡先生也不多问,只是朝李平阳拱手行礼道:“李夫人。在下姓胡,名善缘,东都洛阳人,家中世代行医,现在洛州经营一家医馆。”
“见过胡先生。”杜樾帮忙搪塞过去,李平阳自然不会继续介绍自己的来历,从位置上起身,对着胡善缘躬身一拜,“我乃是个云游四方的闲散修士,因多有济世抱负,故而解决过不少凶案怪事——之前也是蒙杜老爷不弃,为他做了些事情,也就结交了朋友。”
胡善缘了然似的点点头:“夫人原是世外高人啊?”
李平阳继续故作高深地说道:“实不相瞒,我这次回到杜家,就是为了调查数月前在白家渔村渡口发现的碎尸案。杜老爷和我说起,说受害者可能是您的兄长,请问可有此事?”
胡善缘有些忐忑,下意识看向杜樾。
杜樾倒是坦然,引二人复坐下:“站着说话多么不自在,还不如坐下慢慢说呢。”
“胡先生,这位李夫人本事大着呢,之前我家中遇上的一些麻烦事情,多亏了李夫人才能拨云见日水落石出。恰好您之前说起想要调查清楚是何人杀害令兄,我便想着为二位引介一番,看看这凶残之事还有没有回转的余地。”
“眼下官府反正已经做了悬案判断,想来也找不到犯人。何不把情况与这位李夫人说明,或许她能帮上你呢。”
胡善缘神态放心下来七八分,点点头:“真是劳烦杜老爷费心了。”
“谈什么费心的?胡医师在我杜家干活的几年,很是尽心竭力,倘若他当真遭遇不测,我心中焉能不痛?”他安慰一番后,砖头对李平阳点头,“李夫人,你若是要知道什么,便问吧。”
李平阳答应了一声,今日没想到还有这番收获,问杜家借了纸笔,准备开始记录:“首先我们还是应当确定一件事情,那就是碎尸到底是不是令兄。”
胡善缘坐直身体,有些紧张地点点头。
“断掌伤口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可以劳烦胡先生再多介绍一些令兄的情况,好做判断吗?”
“这是自然——家兄名善行,年长我五岁,为景云元年生人。身高约莫六尺,体量与我相似,为人随和友善,就是有些沉默寡言,从前就不喜欢与人交往。”
“中年男子,姑且也算是从事劳作……确实仿佛有点像。”李平阳嘀咕了一阵,抬起头又问道,“家乡既然在洛阳,令兄又是如何会来到和州杜家做事呢?我听说是令兄当时曾经在太医署做事,后来因为战乱流离到此。但是这两地相差甚远,从前也应当没什么交集,令兄怎么会想到要来投奔杜旭呢?”
提起这个,胡善缘也露出有些不解的神色:“这,我倒也不大清楚。只是去年过年时候家兄曾经提起过,乃是他当时在宫中的一位同僚引介,得以认识了一位将军,再经过那将军的引介,才认识了杜老爷。”
“将军?”
李平阳忽然愣住了,随即生出一个不大好的预感:“请问胡先生可还记得那位将军的姓名?”
“这……家兄倒是不曾提及,我也只是偶然一次在帮助准备年礼的时候看到了对方的姓名,一时间倒有些记不清了。应该是叫魏……魏?”
“魏无命!”
胡善缘忽然被提醒,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位魏无命将军!当时兄长曾经夸耀过,这位将军是在陈玄礼将军帐下的,很是厉害。”
李平阳吸了一口气,心里大概有了些主意:“胡先生,请问令兄有没有和你说过有一种西域来的药材,名曰‘百花杀’?”
胡善缘思考许久,嘴里又重复了几次,方才摇摇头:“这,家兄倒是没有提起过。”
李平阳有些泄气,不过倒也不算意外:“那令兄可曾和家中人说起宫里的事情?”
“这,兄长做事情素来都是稳妥安静,入宫多年还是太医从事,与人交往不深。日复一日就是那些事情,回来和我们说的也很少……在下一时间的确想不到什么啊。”
忽然,胡善缘似乎想起了什么:“倒是有一件事情,只不过是许多年前的,我也不知道和今日之事有没有关联?”
“但说无妨。”
“大约七八年前,当时兄长有一年回家时曾经在醉中与我夸耀,说太医署安排他做一件大事,大约要升官发财。他还说要为母亲在长安买宅院,从今后一家人搬去长安……但是也就说起过这么一次,而且后来兄长也不曾升官。”
“第二年,我实在耐不住好奇,问他那件大事如何了。他之说太医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