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荃带着一身酒气,回到家中。
“老爷,今夜知府大人会宴火铃仙长,特意邀您去作陪,定是对老爷器重有加,想来此番守城大功,老爷又要高升啊。”
家中管事扶着他,一边喜笑道。
王七荃虽有醉意,闻言也不由面带得色,嘴里还是道:“知府大人和火铃仙长自有主意,何须你这老东西置喙?”
“是是是。”
管事扶着他进了房中,伺候着更衣躺下,便退了出去。
王七荃酒意正浓,刚躺下不久,便觉一阵迷迷糊糊。
身子沉甸甸,似往地下直降。
一阵失重之感,猛地睁开眼。
却见眼前一片昏暗,有浓雾滚滚,阴森怖人。
“我怎会到了此处?”
王七荃惊疑之际,忽见浓雾中有人影缓缓行来。
本以为遇上了鬼怪邪祟,可看清那人影后,却见是一个身穿狱卒役服的老叟。
这身衣服给了他几分安全感。
只因平日里这些狱卒见到他,都只有跪地磕头的份。
“你、你是何人?”
“通判大人勿惊。”
老叟抱拳一礼:“我乃临安府大狱一守狱老卒。”
“狱卒?”
王七荃听他果是府城狱卒,心下更是一松。
“此处是何方所在?你既是狱卒,怎不尽忠职守,又怎会在此?”
老狱叟嘿嘿一笑:“我为狱卒乃生前事矣。”
“生、生前?”
王七荃一惊,心中又打起鼓来:“何、何意?”
老狱叟露出森白牙齿:“通判大人早已知道,何必再问?此地乃阴曹地府也。”
“啊!?”
王七荃吓得惊呼一声,脚下连连趔趄后退。
“阴曹地府?!我、我只是酒醉欲眠,缘何在此啊?!”
“你、你莫不是做了勾魂的阴差!此来勾我魂去?!”
老狱叟笑道:“通判大人莫慌,老朽还没有那般大造化,也无勾魂的本事。”
“但大人黑云压顶,邪气缠身,怕是再过不久,便真要被那勾魂的阴差把魂儿勾去了十八层地狱了!”
“啊?!”
王七荃被吓跌倒在地。
他无论如何也是一个通判,若是寻常,他倒还不至于这般不济。
只是一场酒醉,莫名其妙便来到这等阴森可怖之地,又见了自称已死之人。
听了这里是阴曹地府,心中早已经被吓得没了分寸。
哪里还剩得几分判断?
哪怕这老狱叟话中诸多存疑与破绽,王七荃也未曾听出。
只一个劲地喃喃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
老狱叟见状,心知计成,暗里自得。
便趁热打铁道:“通判大人莫慌,通判大人为官清正,老朽生前也曾受大恩,故闻知大人有难,得地赶来,便是要解救大人于危难之中。”
王七荃闻言大喜,猛地爬起来,对老狱叟腰腰深深施了一礼:“长者救我!长者救我!”
“大人不必如此。”
两人你谢我辞,若不知晓内情,倒像是一则知己相识的佳话。
王七荃心神稍定,也复了几分神智,追问道:“听长者所言,似乎是有人要加害于我?”
“我自诩为官清正,待人和善,从不与人结愿,何人如此歹毒,竟要加害我?”
老狱叟叹道:“所谓人心鬼蜮,这世间就这两样最为难测,”
“大人虽然待人和善,却难免有恶鬼害人。”
“啊?!恶鬼?”
听闻要害自己的不是人,是恶鬼,王七荃更是害怕惊惧不已。
“这就更说不能通了!我从来不曾害过何人,那恶鬼与我何干,害我做甚啊!”
老狱叟不答,反而说起故事道:“通判大人,如今食菜贼势大,威慑东南,惊动龙庭,实是天下大劫。”
“只是大人可知,这食菜贼从何而来?”
王七荃摇摇头:“长者何以教我?”
老狱叟故作高深,负手走了两步:“大人可识得朱勔?”
王七荃点头:“自然是识得,朱应奉乃天子得力之臣,我还曾得应奉大人款待,席间相谈甚欢。”
应奉局主事朱勔,为官家收罗奇花异石,颇得官家倚重喜爱,虽身居江南,却是官家跟前挂了号的红人。
在临安已经算是大人物了,连知府大人都得对其礼让有加。
其借彩办花石纲之名,在东南之地大肆营造。
良田无数,卫队上万。
连刺史、知府之流,都多出于其门下,奔走听命。
还有人暗中称那朱家为“东南小朝廷”,足见其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