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进士出身,官运亨通。
他双耳所见皆是衙门、朝堂,出差任官也是乘船坐轿,要么住驿站,从来没有机会真正深入了解贫苦的百姓。
这些日子他虽然处于“疯癫”状态,但一村百姓的境遇,还是被他尽收眼底。
百姓不愿意老老实实饿死在家里。
因为他们是人,走投无路的时候也会暴怒,也会反抗,也会对官吏大吼。
百姓的衣服,陋屋,伙食,家具,家人健康状况……全都超出他的想象。
他想不到贫民会这般凄苦,平日里他家人一顿饭的开销,就足够一户贫民吃很久。
他听到无数百姓在辱骂朝廷,诅咒圣上,但他却无言反驳。
他切身体会过贫民的生活后,才知道官老爷小小的一次任性,亦或是轻描淡写的税收加派,都会给百姓带来惊涛骇浪般的冲击。
他,真的错了吗?
深夜的月光透过陋屋的缝隙洒进屋内,杨嗣昌依稀能看见一大家子挤在一起的幸福模样。
他们睡前都在畅想美好的未来。
家主想把陋屋翻修,妻子想给孩子做几件新衣,老母期盼能给老大说个媳妇,老二与老三则想每天都能吃饱饭,而平日里饿到哭的幺儿一直呵呵傻笑……
多么美好的一家人。
而他这位统领数省的督师,却成了这一家,这一村,乃至千人,万人的绊脚石。
杨嗣昌离开了。
他带着一个小板凳与一串麻绳,来到村外一片树林,被一棵“独立”的老歪脖子树吸引过去。
他抬头望了望自己选定的枝干,迅捷扯烂一片衣物,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下几个大字,旋即抛落在脚边。
他踩着板凳,将脑袋探入绳圈,随后鼓足勇气一般一脚踢飞板凳,整个人挂在绳圈荡漾起来。
拉扯喉咙的绳圈越来越紧,他看着视野尽头缓缓展露橘红光辉的朝阳,情不自禁落下两行浊泪。
他竭力张嘴说话,却只有嘴唇闭合。
随着朝阳缓缓升起,温暖的光芒照射大地。
一片布料上书写的血字被光芒照映出来——
杨嗣昌愧对君父,愧对万民。
……
而京城内,收到南阳、襄阳相继陷落的朱由检大发雷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