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黑。
一根根火把点起,将文水方圆数里,都照的灯火通明,宛若繁星。
坐镇于前沿车营的马腾,望着外面数不尽的火光,不由生出了几分无力之感,就好像当初面对陛下兵临长安一般。纵是己有千军万马,仍难阻大势。
对,就是势!
战场局势,从文水水面上的三座浮桥被毁,就已经全面倒向赵军了。
裴羲等人已经向南面撤退,留下的部曲还在顽强的阻挡赵军,但西岸的赵军显然也无心追剿裴羲他们。河面上,赵军正在搭建浮桥,只待浮桥一成,西岸赵军渡河便可直攻中垒。
南面刚刚从中垒传来消息,姚琼率领的部曲主动出击,虽谈不上大败,可也只能退守后营其一,阻挡赵军攻势。至于孔信这支兵马,也不知道是已经败了,还是仍旧勉力冲破阻隔。
东南来路,跟在后面的第一军、第七军,还是没有什么好消息,主力仍旧被堵在山中主道内,寸步难行。倒是安排的有其余部曲,自山中小道绕行,什么时候来谁也说不准。
都到了这般田地,不知道大都督为什么还在坚持。
此时此刻,最好的莫过于传讯诸军,各自突围。趁着夜色已落,说不定还能保全不少精锐。
中垒,应该早点放弃才对!
“再调一千人,赶往左营支援!”
思索完了,马腾也将心神重新放到战场上,看着侧面难以分清敌我的火光,向着身旁的将校言道。
“将军,已经往左营支援了近五千人了,现在后备将士仅余两千不到,再抽调的话万一”
“去吧要不了多久,西岸的赵军就会杀将过来。只要左营能够稳住,前沿三营便不会溃。大都督那里,也能多些时间做好准备。”
马腾并没有苛言厉语,这些将校、军吏、民夫已经做的很好了。
两万五千民夫,仰仗车营,对阵三万余赵国骁锐,能撑到现在,很不容易。自己要做的,就是让他们撑的更久。
“嗨末将这便去调兵。”
“嗯!另外,传告三营将士,马某就在前沿,大都督就在中垒,纵是刀斧加身,亦不退却一步。”
“末将得令!”
校尉沉重的应了声,心中也清楚、明白。
前方的厮杀声,响彻着这方山野的每一处角落,山林中的鸟兽虫禽,早早就远离了此处的喧嚣,留下十余万的人类,尽情的彰显着世间最残酷的暴力。
而主导这场战争的主帅之一,苏则在中垒,远远比前沿的马腾更清楚现在的局势。
因为,自己知道的消息,可以选择性的告诉马腾。
甚至不只是前沿的人,连中垒的人大多数都不知道孔信他们已经被赵军击退了。战场南面的两座浮桥,被赵军牢牢的守住了一端。
也就是说,裴羲他们也不存在自南面浮桥渡河,赶来支援中垒的可能性了。
中垒,被赵军重重包围了!
自己已经派人去给裴羲传达最新的指示了,撤退,退回离石,保证离石安危。顺便,也让人传讯马玩他们,退回大陵和樊稠汇合,向南面界休方向突围。
骄心大意,错失良机,一败涂地!
眼下只能尽可能的保全精锐部曲了。
裴羲那里应该没什么问题了,西岸的赵军没有派大股部队追击,第二军主力可以顺利抵达离石。唯独第一军、第六军和第七军,即便退到大陵,只怕也不会比现在的中垒好到哪里去。
目光掠过中垒车营四周,数不尽的将士正在奋力的挖着沟壕。尤其是东、西、北三面,赵军形成合围,也只是时间问题,现在唯有尽力的多做准备。
“大都督,姚琼将军求援,后营快要撑不住了。”
亲兵迅速走到苏则背后,拱手言道。
苏则摇了摇头,言道:“告诉姚琼,本督没有援军给他,死守后营!”
“诺!”
亲卫应了声后,转身离开。
苏则则是长叹一声,继续观望着四下局势。
自己手中哪还有兵马,两万五千余民夫填到前沿三营,酣战良久,损失惨重。一万民夫加两千精锐,主动出击,同样损失惨重。
中垒只余下一万余民夫,和六千精锐部曲。
五千民夫正在向河边扩展营垒,赵军正在搭设浮桥,绝不能让他们直挺挺的威胁前沿三营的后方。那六千精锐,则是养精蓄锐,等待着突围的时机。
这可是中垒诸部兵马唯一的生存机会!
夜间交战,视线虽说多受阻碍,但这对于进攻方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无非就是误伤多了些许而已。
且赵军上下皆知,周兵已是困兽之争,士气高昂。趁着夜色,只要冲进周营之内,各部纵是散乱,这么多人也足以将周军冲烂了。
相反,守军则要顾虑的更多,因为黑夜遮掩,更加难以探查敌军的战术调整。
苏则时时刻刻都紧紧盯着前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