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寿午宴就要当着所有使团宣布称藩大晋司马氏的决策,在这之前若不能把司马白搞定,司马昱实在不敢想象李寿到时会是什么脸色,他甚至想推脱有病不去吃那破饭了。
“也不知南康那里怎么样了。”李寿说话功夫就到驿院,桓温也是着急上火,“若非她瞧出郡主早已属意昌黎王,我怎也不能出此下策。”
“元子不需内疚,且等一等就是。我瞧着也未必是下策,七弟正值血气方刚,岂能不近女色?只要红虞郡主恳切软语一番,我不信世上有哪个男人能招架住。”
桓温摇了摇头:“但愿吧。”
司马昱叹了一声,又冲蔡谟道,
“倘若真不成,就烦劳太常去找李寿敷衍一下吧,不如就说七弟早有婚约了,咱们不知而已。李寿一番好意,总不能真让七弟自己去拒了吧?建康才俊多的是,再择一个便是了,不过真替老七惋惜,呵,我若非已婚,我都想娶了那红虞郡主!”
蔡谟哼了一声:“还是昱王自己去说为妥,这婚事毕竟是你答应下来的,臣当时就暗示昱王留口,可昱王只想着给弟弟讨个好媳妇,全然不顾臣的眼色。”
司马昱讪讪一笑:
“太常也知道,家里亏欠着七弟,皇家十六加冠,老七早过了生日,想必慕容也没给他好生张罗,不然能给冠字叫做朱厌?!难得遇到这等天作之合,以他平叛首功,都是他该得的,我怎想到太常使眼色是让我拒绝李寿?”
蔡谟意味深长一笑,忽然问道:“昱王和元子真不知昌黎王为何拒绝?”
二人异口同声问道:“太常想到原因了?”
“刚刚经昱王提醒才想到的,你我都知李寿是诚心报答昌黎王,他自己岂能不知?”
蔡谟慢慢琢磨道,
“臣起初就觉得蹊跷,但也一直未曾细想。昌黎王平叛之后,就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昨夜进宫他不露面,咱们在这候着李寿,他也不露面,话里话外更是不想参加今日筵席,呵,甚至不惜以自拒李寿当由头,昱王也说了,他是平叛首功,理应是这成都城的主角啊。”
屋内一时静了下来,桓温已是瞠目结舌:“昌黎王是在藏锋?定藩首功,不啻于开疆拓土,他是怕木秀于林?!”
“平叛之兵用的乃是慕容、羽林和贺兰,他若是再婉拒李寿大礼,建康那帮不知情的局外人看来,老七不过是个冲锋陷阵的功劳,顶多再加上一个谏言有力...”
司马昱说着说着,啪的一声失手打翻了茶盏,哆嗦道,
“他,他,他这是要把功劳让给我啊!”
蔡谟捋须追问:“昱王,元子,咱们和他相处有段日子了,可觉他是个无礼的莽货?”
司马昱皱眉道:“他还不算莽货?连殷浩这清流领袖都敢打,连自拒李寿这事都说的出口,他...”
蔡谟呵呵一笑,打断道:“于论法能说出将毋同三字,于尺寸舆图推出朝廷秘谋,于危难倾覆当机立断,这样的人,难道就不会虚表一下仪容举止?”
“太常是说,昌黎王难道是在...”
蔡谟望着二人,说出了他们心中猜想:“昌黎王何止只为藏锋让功啊,他是在自污啊!”
司马昱一怔,脸色古怪起来,渐渐浮上了怒气:“老七何须如此?还怕我嫉妒成恨么!”
蔡谟却叹了一声:“他或许吃过这样的亏,亦或许是习惯了韬晦自保。”
若说谁最体谅司马白的苦衷,蔡谟是当仁不让的,他若将慕容大胜羯赵的内幕抖出来,眼前俩人都未必能托住下巴!
“习惯?”司马昱咂摸着这句话,猛然间醒悟过来,质子的苦衷不是他能想象的。
同样是元皇帝之子,一个生来便集万千荣宠于身,一个却被憎恶发配,司马昱脸上怒气已被苦涩取代,他不禁幽幽一叹,
“家里太亏欠老七了...”
“这哪里像是少年郎的城府啊!”而桓温却也同样叹的幽幽,“原来昌黎王是不得已才稍露狰容,却已能犁庭扫穴,平定一国了。”
说实话,哪怕到了此刻,桓温仍如梦中,实难相信这蜀中乱局竟真的被司马白轻易平了。这种远见卓识、当机立断乃至冲锋陷阵,让他望洋兴叹!
桓温素来自负帅才,朝野间也有公论,只待老一辈渡江名臣们凋零退位,下一代的领军人物非他莫属。可是此刻他已抑制不住的揣测起来,假若昌黎王回朝,他桓温除了鞍前马后当个副手,岂能与其争锋!?
不止桓温,就连司马昱也不自觉的琢磨起来,他这号称皇族第一贤达的元皇帝之子,十年之内,以皇叔之尊行丞相之权,乃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如果那个集齐城府、才干和刚毅的老七回朝,有这个先帝亲弟,当今陛下的嫡亲小叔在,统摄朝政的相王之称,还能落到他司马昱头上么?!
这二人落寞的神情都被蔡谟瞧在眼里,却只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