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帅何忧之有呢?那是我大晋子民啊。”
贾玄硕盯着司马白那只白瞳,忽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咔的一声,重又拜倒,决然低喝:“为王前驱,唯死而已!”
同样一直不发一言的谢安,只是苦笑摇头,战事到了这种地步,又岂是一厢情愿便能打赢的?现在越是处处顾全,则越是处处顾不全。
司马白按了按贾玄硕肩头,扫视着帅帐众将:“我自有两全之法,诸君,信我么?”
化腐朽为神奇,挽狂澜于天倾,司马白已不是第一次了,但次次都能化险为夷么?他毕竟不是天人。
未待众将答他,司马白已经推门走了出去。
蚀骨的阴寒让他每迈一步都有钻心之痛,而再被门外秋风一扫,幽白眸子猛的一缩,脸已是苍白一片。
裴山见状,连忙给他披了大氅,便连站在他身边,都似乎有寒霜扑面而来。裴山一阵心酸,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咬牙闭了嘴巴。
司马白冲裴山笑了笑:“校场,点兵。”
他仍未将矩相规源的事情告诉裴山,不是信不过这个心腹好友,而是不想给其添这份无可奈何的忧虑。
天道至宝面前,常人就是无可奈何的。
从矩相入眼的那刻起,这条命似乎就不是司马白能掌控的了,如果没有石永嘉相助,司马白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多久寿命可活,可让他去求石永嘉续命,轮回到下辈子都不可能!
既如此,便和姓石的以命换命吧。
不亏,血赚!
秋风萧瑟,沙场点兵。
厭旗猎猎,王营、乞活雷镇、烽阳铁旅、雄武镇、西军步旅、江夏民丁,连将带兵,一万六千人,肃杀无声,列于邾城校场。
此番晋赵国战,大晋形势从开战之初的危如累卵,打到中期的一路凯歌,到如今已进入决战阶段。
一个半月的时间,这些将士从当初的十多万人拼到一万六千人,所铸功绩,便是以现在邾城的决死处境,救出了北岸百万难民之命,换来了序幕才刚刚拉开的武昌大战。
至于武昌的战事怎么去打,这一万六千人很少有人去想,他们的血已经快流干了,他们已经做到了他们所能做的极致。
一万六千人各有心思,但一万六千双眼睛,却都盯着高台的那个人。何去何从,生死抉择,都系于那个人身,他们的统帅。
除了风扫落叶的沙沙声,此刻将士们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重喘声,这个时候全军点兵,统帅必然是要宣告决断了。
但统帅的眼神似乎有些空洞,一言不发,只是茫然般凝视着追随他出生入死的袍泽。
终于,司马白紧了紧大氅,挪开步子,拄起狭长的御衡白,微颤着身子,拾级而下。
将士们忽然被揪了心一样,摧锋陷阵无坚不克的统帅,从何时起,竟已病态龙钟!
只有王营老兵知道,殿下的寒疾又犯了,这一仗仗打下来,到底煎熬了他多少心血!?
军列第一排的自然是三军督帅,老帅庾翼冲司马白拱了拱手,似是示询司马白要做什么,司马白回以一笑,从他身旁走过。
同样也未在桓宣、桓温的面前停留,而在周饴之的面前稍稍一顿,打量了这江东饴郎一眼,随即又朝前迈去。
下一个是裴山,司马白径直从他身前走过,停在了之后的贾玄硕面前。
司马白抬起胳膊,攥起拳头,伸到贾玄硕胸前,贾玄硕心有灵犀一般,同样抬臂握拳,与司马白的拳头轻轻碰了一记。
司马白眼神朝转向校场另一侧的空地,努了努头,贾玄硕会意,便转身大踏步而去,如苍松般立在了那侧空地。
将士们猛然醒悟,选锋!
殿下是在挑人给大军断后!
有心人更是直接确信无疑了,以殿下性情,他既然亲自选人,那必然是要亲自殿后呀。
眼见贾玄硕走向校场空地,裴山只觉脑袋一通轰鸣,只有一个委屈不平的声音在怒吼,为何不要我陪你!?你留下殿后,那你要怎么撤退?你真的有两全之法么?!
但他却是强抑心痛,昂着头颅,扬起下巴,眼睛斜而视,眼神空空洞洞,终究是站立不动,未发一言。
裴山知道,司马白心意已决,他能做的只有遵行殿下的心意。
司马白随即转到了第二排。
第二排的是中坚骨干。
胜七眼巴巴的盯着司马白,几乎要脱口大吼一声,选我,选我,我留下!
司马白笑了笑,如他所愿,抬起了拳头。
胜七将拳攥紧,便要击去,可瞥见司马白那苍白的脸庞,心里一酸,只轻轻碰了碰,继贾玄硕后,第二个朝空地迈了过去。
他还算识趣,自觉的站到了贾玄硕身后。
刚立定,贾玄硕背向他,用他俩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了一句:“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