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丢了!
听起来,就好像在说三伏天里下起了大雪。
包括司马白在内,没人相信。
谁能信?!
可这句话既然出自征西大将军庾亮之口,便不会是假的了。
都熬到百花争艳了,竟下起了雪!
短暂的错愕之后,厅中顿时炸开了锅,可紧接着又回归了死寂。众将你望望我,我看看你,无不如鲠在喉,不知该说些什么。
国战至今,十数万将士血洒疆场马革裹尸为的是什么?
无非就是三个字,保武昌!
就在几日前,即便二十万羯赵大军压在黄石滩,武昌再是岌岌可危,到头来都毫发无损。可如今敌军大败而退,大伙儿都还没来得及开庆功宴,建康甚至有可能才刚刚收到黄石滩的捷报,这种时候武昌居然丢了。
前线还没动静呢,一直处在后方的武昌,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做噩梦也绝梦不到这样的事...
“流民中有人煽动作乱,今晨三更暴起,一举占据了武昌城。”庾亮简简单单一句话,交代了沦陷原因,言语中充斥着挫败绝望。
又是这一招,一颗钉子锲进要害处,同襄阳一样,出其不意,在最让人意料不到的时候,窃城。
窃取襄阳是把西军精锐截断在中原,而窃取武昌则更要命,这是截断了大江。
那是武昌啊!
大晋版图被一分为二了!
这一晴天霹雳算是砸醒了晋军下,原来这场国战还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武昌既失,且为之奈何?”庾亮一声叹息,就像乡下老头子被强邻占了宅地。
身为最高统帅,最不该慌乱的就是他了。可他似乎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维系体面,连最起码的提防军心崩溃都顾不了,仅这片刻的功夫,他仿佛老了十岁。
司马白瞟了一眼庾亮,目光随即又瞥向了王羲之,这满堂众人大概只有王羲之明情庾亮之前的谋逆诡诈。王羲之也恰巧在看司马白,二人目光相接的一刹,似乎都在询问对方,是庾亮那老狐狸在捣鬼么?
若庾亮真是贼心不死,又该如何应对他?
可庾亮绝望的神情又不似作伪,那一声叹息,仿佛叹塌了他的背脊,再不见往日哪怕一分的风骨。
庾亮都如此了,旁人还能强到哪去?
这一叹这不仅暴露出庾亮自己的顿挫,同时也叹出了众将之困:武昌既失,且为之奈何?!
将军虽多,但没有一个人鲁莽喊出要把武昌夺回来,毕竟,能坐在这厅里的人,总归是有些见地的。
武昌流民远没到饿死饭的地步,战事最危急的时候没造反,现在官军打赢了,即将要返回家园的时候却造反?必是受人裹挟无疑的,充其量只是被人拿来壮壮声势,并非重夺武昌的障碍,在坐的也没人会因为这些流民而伤脑筋。
真正的敌人,是那些煽动者。
近百万百姓渡江避难,混进一些赵军细作是在所难免的,可究竟有多少细作混在百姓里呢?
一千?五千?一万?两万?
没人知道,但一朝发动就能夺下一座城,岂是等闲之辈?
在目前的形势下,这就足够要命了。
放眼荆、江二州,江防水师和夏口驻军是一个人也抽不动的,邾城内虽有三四千的精锐骑兵,却要弹服四万降兵,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今的晋军拿什么去夺回武昌!
靠惊魂未定的百姓,还是靠那些刚停了两日石家粟米的四万虎狼降兵?
“朝廷那里,恐怕是指望不的。”庾亮又叹了一声,至于为什么指望不,他却没有心思说下去。
不过倒也不用他给大家分析,这就像和尚头的虱子,显而易见。
东军被压在两淮根本无法抽兵来援,等到朝廷重新筹集到兵丁前来已不知是猴年马月了。且不说需多久才能打下固若金汤的武昌城,但只要一开战,那武昌这个漩涡之眼,将会掀起何等滔天巨浪,没人敢去想象。
东南糜烂,已成定局!
王羲之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庾亮从起身作揖到现在始终是面向司马白的,好像从头到尾就只是在对司马白一个人说话。
沉默中的众将也渐渐注意到了庾亮这一态度,所有人的目光竟都不约而同的放在了司马白身,此刻厅中静的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到。
娘的!司马白眼皮一翻,暗啐一口,抓起酒盏一仰而尽。
一双双眼睛扎的他浑身刺痛,尤其庾亮始终针对的态度更让他气不打一处来,他不禁腹诽:
都看我做什么,人是我放过江去的不假,可我那时能有什么法子!
难不成宁可错杀一千百姓,也不放过一个细作?
眼前的几十万赵军都能把人浑沦吞了,谁还稀罕后边再多几条毒蛇!
瞅你娘的瞅,是要我给你们负荆请罪,还是自裁以谢天下?
司马白突然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