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悄悄地转向了元狩二年的公历一月下旬。天依和乐正绫在闲暇之余曾经和家奴们用土制了个长方形的凹槽,收集破布、树皮等材料,请家奴们煮烂,捣成浆糊,用营中的竹篾试着筛了筛。但是出来的效果并不好。显然,她们在这件事情上并不能代替真正的师傅。
“哎。”乐正绫拿着新烘干的这些纸,“就比那些麻纸好一点。就算材料改良了,质地还是不均匀,而且纤维方向仍然很杂乱,不适宜书写。”
“我看原因,一个是浆料太浓稠。我感觉我们在这方面缺点什么。”
“比如?”
“浆料浓稠,里面的纤维就不是很容易分开。”天依说,“那些在这个时代生产麻纸的师傅是不是这样坐的?我们是不是可以往里加点液体?”
“我不知道。”乐正绫摇头。
“我看还有一个是跟造纸网有关。”天依说,“我们使用的只是家奴营里的竹篾,那原先就不是应对这个用的。我猜现在的筛网也没有得到很多改良。不管怎么说,我们这是做了实验,应该把所有这些教训都上报给司马,让他联系相关的人改进。我们毕竟不是本色当行的那群人。无论如何,我们只是通书什的教官,不是造纸厂来的。”
“嗯。”
“当然,我们之后可以再实验实验,看在浆料上配水能不能行,配多少合适。”天依比划着手,“加水的目的是使浆料中的纤维彻底分离。但是加太多的话,也造不成。”
“那就是二月的事了。我们还是先把当下的教学任务做好。”
“现在士兵们是都知道语法是什么了,”天依说,“我课后还进一步强调了你在课上讲的主谓宾。”
“你是怎么教的?”
“在层级结构中,对于句子来说,那个句子下直接支配的名词短语就是主语,直接支配的动词短语就是宾语,而动词短语直接支配的名词短语就是宾语。主语和宾语并不在一个层面上。”
“嗯,这是生成语法推出来的。”乐正绫说,“不过我有一点隐忧,以后他们可能主要的还是要用结构主义的观点来处理语言。我们牵涉过多生成语法的东西,它有的是和结构主义的理论不同的。我们需不需要向士兵们阐明一下两种理论的区别?”
天依眨眨眼睛。乐正绫接着向她说:
“在他们的观念中,世界是具有高度同一性的。科学是自15世纪才产生,但是在此之前,人类追求世界同一性秩序的欲望是高度存在的。他们使用了巫术和宗教来解释这个世界的生成。我猜他们同样地把我们的理论建构出了一种神圣性,好像语言生来就是这样的,但是并不是,这只是理论。如果我们告诉他们,这只是个假设,而且存在两套理论方案,生成语法是这样的,结构主义是这样的,那他们怎么想?”
天依沉默了一会,对她道:
“我想这个我们不需要太考虑。本身我们的出现,以及我们理论的出现,就已经打乱了之前被解释得比较好的世界秩序,士兵们早在通书什上课的第一天,就已经经历过这种冲击了。我不认为它会是个问题。”
“无论如何,这可能是无心插柳。”乐正绫笑起来,“他们离古人世界观好像越来越远了似的。”
过来帮忙造纸的楼昫站在两个人身旁,默默地听着两个人说的现代汉语。借助上古汉语和现代汉语之间的语音对应关系,以及什正说的她们海国话的特点是双音节词多,再借助结构主义切分语流的原则和生成语法的成句过程,他已经能大约听懂三成的单词,但是对里面出现的很多术语,诸如“科学”“同一性”感到陌生。但是它们似乎是和自己这个时代,朝野盛行的“巫术”“宗教”之类事物有关联的。
乐正绫和天依并不知道身侧的汉代士兵正在使用她们教的知识分析她们自己的言语。在她们看来,似乎普通话仍然是这个时代最安全的语言。
“好了,我们怎么处理这些废品呢?”天依看着被揭出来晾晒的纸张。
“这些纸,虽然不容易书写,但是可以经过裁剪之后,作为士兵们的卫生纸。”乐正绫说,“我们这两天试制的规模比较小,但是也造了二十张席面。——当然,这个我们得好好感谢张嫂她们。这一张如果裁剪成普通卫生纸的尺寸,那又接近四十张。如果给通书什的每人发五十张,那刚刚好发完。如果把我们和我们帐的女奴们也算进来的话,每人也可以发二十张左右。假设一个人在生理需要上,一次用两张,那我们四十来人也可以用个十次,将近半个月或者二十天。如果一切为军事计,单纯供士兵们使用的话,那可以用一个来月呢。”
“这么说,这种粗糙的纤维纸,倒是也有它的用处。”
“在这个时代,凡是纸,都有用场。”乐正绫向她说,“我们穿越这半年,最苦恼的是什么?生理需要。可以把这件事也请示给司马,让他多采购一点帮忙。而且司马前两日出示给我们的那一大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