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和驻军们早早地地站在了城门处等候大军的到来。他们在城门口设置了引导员,负责将新抵达的部队引到陇西大营外的驻扎地。而骠骑将军、赵司马和他们直属的卫率则被停留在了城门口。霍去病将军和赵破奴将军打马上前,同当地的郡守和郡尉谈起这些天塞下的情形。郡守如是向他们汇报了长城的建设情况,以及二三月以来匈奴右贤王部队对长城的历次进犯的情况。
乐正绫作为通书什的什官,站在赵司马的身后,听着郡守一一叙述着战斗的情况和结果。忽然,她听得郡守报告了半个月前,壁垒北二十里处城寨的受袭情况。她的心里一咯噔。
“那次袭击最为严重,”郡守向骠骑将军和赵司马道,“整个城寨里的人,驻军和刑徒,死者十八。还好,郡中的援兵及时地到了,没有攻下来。”
乐正绫一边听着郡守的汇报,一边想起将近一年前,自己刚穿越过来,和祁叔到那个城寨的时候,自己同士兵们做语言调查,以及和他们一起抵挡一次匈奴袭扰的场面。黄材官等其他军人粗糙的面容浮现在自己的面前。恐怕她当时所见到过的那些或勇武或胆怯、或英俊或庸常的面孔,有大部分都在这半年来的冲突中腐烂为几块骨头了。一股冷意从远处薄暮的山景当中袭来,一下子浇灭了她原本还算炽热的心扉。
赵破奴听闻了郡守这个发言,连忙调转马头,向郡守介绍说:
“刚好,我在关内带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都是从羌地逃下来的,去年就曾经在你说的那个城寨里面随官兵一道杀过敌。”
乐正绫和祁晋师都催马来到陇西郡守和郡尉的跟前,向他们揖拜。郡尉眨眼仔细地观察了一会,随后认了出来:
“没错,就是你们向郡里通风报信的。但是你们报完信以后,就逃往关内了。你们是两个游侠,怎么会做到赵司马的军队里?”
“他们对汉有大用。”赵司马说,“现在就算以前背上有十条人命,也不能捉拿之。”
“那本郡便不过多过问了。”
“使君,我们能否问一问那个城寨中黄材官的情况?”乐正绫向郡守拱揖。
“姓黄的材官有好几个。”
“我们去年在那的时候,只有一个……”
“他肯定死了,没活到今年冬天。”郡尉说,“半月前那次小战斗,就不是你们去年那拨人打的。秋初的时候,虏人又过来了一次,那次把城寨整个给攻陷了,没人活着。那里的整个簿我都勾掉了。”
“谢使君告知……”
乐正绫向这位郡尉深揖,随后默默地退马回到通书什的身前。一股巨大的震撼从她心底生发出来,她又回想起和祁叔内逃,在关中四处遇劫时,黄材官默许自己获得的匈奴刀给自己和祁叔带来的大用。恐怕,在某一天她把玩着这把青铜短刀的时候,黄材官的头颅和身躯就已经在匈奴军队的马蹄下支离腐烂。而自己和祁叔如果再多待半个月的话,恐怕也会在那场战斗中如一粒尘土一般殒命,留下天依在孤单的洛阳城中永远地等待着她的良人。
乐正绫暗自下定决心,要把黄材官那棱角分明的面庞,以及他说的一口方言,永远地记在心底。如果自己哪天有机会到他的家乡——南阳郡,一定要找到他的家人作为调查合作人,专门出一版他们家族的音系,让他的声音在远古的遗响中流传下去。
“可惜了,是个男儿。”祁晋师看着天上的灰云,感慨道,“不过能死在疆场上,总是那群人的一个好归宿。”
“我不认为是。尽量地活下来,总比豪壮地死在疆场上,要更幸运一些。”
乐正绫默然立着,想起日后汉乐府的一首反战歌谣: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为我谓乌:且为客豪!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水声激激,蒲苇冥冥;骁骑战斗死,驽马裴回鸣。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禾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朝行出攻,暮不夜归!”
郡守仍然继续向人们说着其他地方发生的或大或小的袭扰。再过几天,当自己随霍去病将军远出壁垒的时候,恐怕自己要直接面临的“野死谅不葬”和“朝行出攻,暮不夜归”的场面还会多得多。当骠骑将军在皋兰下与匈奴主力决战结束后,自己在战场上看到的横尸或许会是齐渊,或许会是楼昫,或许会是眉队副,或许是天依。无论是谁,自己在整场远征结束之后,在再次活着见到临洮的城门的时候,或许不会再敢于去直视城头的旗幡。
从骠骑将军和陇西郡官之间交谈的内容来看,军队似乎可以在狄道休息两日——因为从陇西本地长城沿线征调的三千名有经验的骑兵还正陆续云集到临洮大营附近,骠骑将军一直要等到兵力配属上了,才能正式地出陇西,开始稳定长城西线的事业。看来在这两日中,天依或许可以托人到郡中去问问刑徒的簿册,好帮万安传话。
暮色四合的时候,骠骑将军和赵司马的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