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跟随两位将领也回到了原定的驻扎地,天依如是地向赵司马报告了他从前的小仆人的愿望。
“你管一个小兵做什么?”赵破奴一边喝着水,一边问她,“老是拿这种琐事来烦老夫。”
“不管他从前是什么,他现在是通书什的士兵。”天依向赵司马拜道,“他既然是通书什的士兵,我们做什官的,就有责任帮士兵解决问题。现在刚好部队进展到这里,这是他离父亲最近的一次机会了,我不能不管。”
赵破奴用食指静声敲着桌案:
“又是海国的传统?”
“是。”
赵破奴又捋了捋胡须,未几,抬头道:
“这个,我明天入陇西郡的时候会抽人帮你看看,当然,我和骠骑将军忙得很,我自己不会亲自去做。我让一直负责你们什的那个派员去。那个小仆人想托人捎什么话?他的父亲叫什么来着?”
天依遂把这两天中万安交代给自己的,他所有想对父亲说的话——三根牍片,呈予了赵司马。
“我只能找他帮你把这牍片送过去,恐怕那个小仆人要再看到父亲的回书,一时是很难的了。不过如果他父亲还在的话,我们可以告诉他他现在具体在哪个地方服役。这样如果我们打了大胜仗,他还能回来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太感谢使君了!我尽量把司马的话传达到他那里。”天依向他再拜。她道别了司马,回到营中,首先迎上来的便是张万安。这个十六岁的小少年,不住地问她有关于父亲的状况。
“这个只能明后天再看,阿安。如果明天进了郡府,他们在簿册中检索到了你父亲的名字,那他们会把我写的三根书简一并带过去,并且将他的具体位置报予你。你不妨歇息两个时日。”
听到洛先生如此交代,张万安充满希望地向她答唯。由于前几日路途辛苦,在陇西短休的时间过得很快。但是,一直到接近开拔的时候,赵司马都并没有来找天依,也没有派人传来与万安父亲相关的消息。一直到临近出军的前一天傍晚,天依站在陇头,感到赵司马迟迟不传消息来,恐怕并没有其他的原因——万安父亲的命运,或许同黄材官等人的命运类似。他只不过是比黄材官等人晚死了一段时间。
天依打算自己再去找赵司马一趟。在张万安最后一遍问起之前,自己得给他一个答案,一了了之。她寻迈起步来,向赵破奴的军幕走去。
“没错。”赵破奴站起来,向她说,“我一直不将他的位置不告知你,就是因为如此。簿册里面最后一次记录他父亲的名字时,他是在壁垒北面那个小城寨上做工。今年二月,匈奴寇边的死者里面,就有他那一份。不过尸骨未存。”
也就是说,张万安还在上林苑中进行训练,士兵们在编写匈奴语和塞语词典的时候,他的父亲还活着;但是当词典编好,大家开始训练以后,他的父亲便与他阴阳两隔了。天依一想到这,不禁心头一揪。
“这三根简牍,你带回去吧,让他好好珍藏起来。”赵司马说,“千万不要让他做什么傻事。”
“……唯。”
天依默默地收了自己前两日写好的三根牍片,将它们塞到襟内。当他回到通书什的驻地的时候,张万安正在往石灶里面扇火,准备和祁叔吃关内的最后一顿粟饭。看到自己从前的先生来了,他连忙站起来,一脸的期待和担心,不知道洛先生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消息。
只见洛先生双眉紧锁,走到他面前站定,慢慢地从她的衣襟中掏出自己前日所写,预交给他父亲的三根牍片,郑重地递还给自己。张万安一开始并没有领会发生了什么,但是当他把自己想传给父亲的话紧紧地攥在手心的时候,他什么都明白了。在那一瞬间,通书什的所有人,都听得这个十六岁的小陪练,将自己全部的嗓音嘶哑地吼了出来。
——第二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