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他全然看作自己身边带的一个孤苦的后生。不知道远在洛阳的赵府和莫子成,会不会还牢牢地记住他由父亲带来的这个身份。
无论如何,今天有必要在短休的时候专门找他聊聊,谈谈他母亲还在洛阳寄人篱下为事的事情。他的母亲也同样很爱他,也受苦受难了半辈子,他不能光顾着已死的父亲,就忘了还在做仆役的妈妈。
待到今日临近扎营时间时,前导的先锋发现了一块面积辽阔的肥沃土壤,而且上面还有来不及拆除的一些人造物。显然,这里是休屠王的地盘。单算这一片地和周边的地面的话,恐怕这里能待上万人到两万人,在塞外草原上实在是个大数目字了。
但是这个量级的定居点也为众人敲响了警钟——在遥远的草原地平线后,首次隐藏着人口体量比自己全军还多的单个部落。而这个部落还召集了附近的部落并道增援。以往他们都是以众击寡——除了针对卢胡王部的夜袭以外——现在人力的天平已经倾斜过来,他们是要以寡击众了。
在向向导们确认了此地确属休屠王地界以后,骠骑将军向全军发布了一条重要的命令,就休屠王地宿营,并且不再行军。躺在辎重车上颠簸了两三日的乐正绫舒舒服服地松了一口气。就算在辎重车上,她每日也在被动进行着剧烈的运动,这导致她的生理期延长了。
“好,那我们就扎下来,以逸待劳。”天依在马上,替阿绫对齐渊、何存他们道,“骠骑将军这道指令下来了,大家都能够安心了——这意味着,我们可以在这里好好休息休息,吃几天我们带来的饭。”
通书什的小伙子们仍然不安静。
“为什么命令说是以逸待劳?难道我们的口粮没有吃净的一天吗?”天依先发了设问,随后向后生们说,“在这片草原上,休屠王举起他周遭部落所有的兵,聚于我们附近的一地,他所要面临的局面必然更吃力。我们在他的故地宿营,至少还有水有草。光喝这甘甜的水,我们也能活七天。而拿他所剩的带不走的牛羊放牧,那就更长久。骠骑将军知道,他们一定会先于我们开战,到时候,我们兵强马壮,突破了休屠王,还能‘就食于敌’呢!”
或许这并不是骠骑将军的意思,又或许是。说到底这只是天依在这几天的观察中对骠骑将军行动的猜测,关于这片草原上的物产,以及汉军后勤现状的事实应该也完全没有她所想象的那样乐观。但是自己作为基层军官,只要安定住士卒,让他们沉下心来,用秩序代替混乱,或许事实就能真的倒向预期的结果。在安徽的地方传说中曹操望梅止渴,虽然前方并没有梅林,但是士兵们加劲前进,找到了水源。在历史上曹操并没有这么做过,自己和其他军官们反倒时刻在画着大饼。
傍晚时分,众军已经在这片水草丰茂的地方安扎了下来。好的宿营地是好的宿营的一半,能够提高士卒们的士气,部分减少补给消耗上的压力。李广将军在塞外,士卒不乏食,他的良好补给便是来自于这些水草丰美的宿营地。
天依一边和祁叔打着帐篷的钉子,一边看部队在远处的河边捕鱼。他们凿破冰面,张开一道网,在河中捕获着从皋兰山游下来的水族。
“这儿也有鱼?”天依问祁叔。
“有。有鲤鱼,泥鳅。”祁晋师说,“我们这山下的河,虽然不比你们的大河,但是也有鱼。”
“匈奴的草原上应该也有鱼。”天依耳边忽然传来阿绫的声音,她回头一看,是阿绫扶着腰走到了她们的面前。
“有水草的地方就有鱼,李将军那些部队应该就是靠鱼来生活的。”乐正绫说,“水是生命之源嘛。”
“看来我们今晚也能够吃到这皋兰山中的河鱼了。”天依笑了笑,“得,这自然资源还可以。”
“其实这种河鱼湖鱼,中亚和西域来往的商旅吃得也多。”乐正绫支着腰道,“这附近的地界,最好的是罗布泊里的鱼。其实你听他们的名词就知道了,鱼——他们管鱼叫‘laks’,名目还挺多,这个‘laks’在词源上应该类似于印欧语其他语言的鲑鱼或者鳟鱼。”
“看起来新疆和河西从前也是鱼羊两鲜的。”天依笑着听乐正绫科普她在商队中习得的词汇,“要是我们不是来这里征伐的军队,而是旅人的话,或许真的能在这好好享用一番。别提那罗布泊了,我们这还在有一天没一天地等着休屠王进攻呢。”
“哎,没办法。人在草原上,能持续一日是一日吧。要是河中的鱼一时也采完了,那才可怕呢。”
“我们在上游,休屠王他们应该在河流的下游。如果他们看到了军士们在这里拦截他们的鱼,恐怕今天他们就要打过来。”祁叔道,“那正好,早完早散伙,大家损失都不多。”
还没到鱼捕完的时候,祁晋师又被骠骑将军征召到他的队中,准备探察周边的环境。而乐正绫由于身体原因,没有与祁叔同去。她和天依就负责在通书什中照顾自己的十多名士兵。针对这几天的心理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