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安几乎要哭了。
“张圮,我是在半年前就已经把你那一刀放了下来。但是你一定不要忘了那家洛阳的市吏。这是我所有想对你说的。”
“如果我尚有命回到关内的话……”张圮欲说什么,但是吞吞吐吐地,好半天也没将剩下半句话吐出。
“看起来你和你息子是相见啦。”旁边有人道,“你上月老是向我念叨。这就是人的意气到了,精通于天,让你们再相见。”
“老黄!”忽然一个声音从这个插嘴的兵卒耳边传来,这人转头一看,发现是去年同他一块在塞上战斗过的羌人,祁晋师。
“老黄,”祁晋师伸出右手,使劲拍了拍黄材官的臂膀,“都以为你们死了。”
“哪里,起码半个要塞的人都在这里!”黄材官笑道,“另外一半,那是确乎死了。我们还不算在那一半里面。——你不是游侠么?”
“现在不是了。喏。”祁晋师将他的背章指给黄材官看。
“好家伙,你的官现在做得比我都大!你这是什么部队?什么什么什副?另外两个字我认不出。”
“都是托我那个拿着一个奇怪的书册,天天找你和其他士卒听说话的侄女。”祁晋师向他道。说着话间,乐正绫也走到了黄材官跟前。
“小丫头,你怎么落得进这行伍里了?”黄材官以为她做了营妇,还来不及吃惊,他就看到了这个女子的肩上也戴着章。
“我是什副,她是什正。”祁晋师向他介绍道。
“嚯!妇人做了什正,这军旅是要翻了天了。”
“她不是说多能带兵,主要是骠骑将军西出关来,今上要凿空河西,这样就需要弄明白河西诸部的言语、部落。你在那会就知道的,全汉地,只有小绫,还有她的夫婿,会做这个。我认做了他的叔,刚好也就在什里做做副手。”
“她那个海国夫婿找到了?”黄材官问道。
“喏,那边。”祁晋师指了指在张圮那边站着的天依。
“啊?”黄材官也大睁起眼睛来。
“说起来有点奇怪,你还记得小绫跟你一块打的时候,右手被旋过一刀吧?”祁晋师向黄材官说,“每次遇到战斗,我们可能都没事,但是不管保护得再好,她都会受危险。前两日大战的时候,她后面就受了一箭。”
“那要紧么?”黄材官看向乐正绫。
“不打紧,在车上趴了两三天了,还好有天依的护理,我的创口基本上没有大危险。”阿绫笑道,“要不然我现在也不能站在这里。”
“它没有伤及五脏吧?”
“没有。”
“箭头是用什么做的?”
“骨质的。”
“那就好。”黄材官叹了口气,“人在边地,无论你保护得多好,自以为自己处在多安全的地方,都没用。还是要注意一些——有时候注意也注意不到。你调查的那几个人,在初秋那次战斗中,最后就我活了下来,被他们掳去,现在还能在这里跟你说长道短。”
有不少陇西士兵都在这群人中寻得了他们的亲故,但是也有不少没有寻到。无论寻得的,还是未寻得的,都在人群当中涕泣。看起来这次河西之战,汉军的战果尚比原先预想得大一些。虽然没有彻底摧毁河西诸部的力量,也没有捕得匈奴的二王子,但是救回了被掳走数百的边塞人口。
待相逢的激情被释放了之后,天依等人问起他们从折兰王部逃脱出来的经历。
“我是在塞外从秋天过到春天的。”黄材官先开口道,“当时我们就是他们能说话的牛马,在部落中连一般的部众都不如。在这个塞外又是鬼天气,从秋天就开始下雪,一直到前些日子还下……可以说是过了大半年的冬天吧。还好,和我一起到这边的有很多人都冻死了,我还没有。刑徒张是才在这过了一个月,还没临到那种特别严寒的机会。”
“之前我们听说汉军的大兵正在往我们这边来,当时那个王应了其他大王的号令,去和他们集结起来。我们当时一边帮他们扎营区,一边暗地里在商量,如果汉军打败了,那没有办法;如果汉军得胜了,我们就得趁个当间逃出来。”张圮补充道。
“当时我们每天都暗自多削木头。”黄材官说,“他们让我们起栅栏,我们说削木头是为了栅栅栏,但是多干一些,实际上拿那些木头当自己的兵器,藏到地下。我们还暗地里摸清了马厩的位置。当那天决战的时候,我们在营盘中,看到有别部人马逃回来的时候,我们赌汉军已经胜利了,就趁折兰王部的人还没有回来的时候,把多削的木头挖出来,劫了部落民,到马厩抢马,往东南逃。”
“叔还会骑马?”乐正绫问他。
“大家都不会骑。但是那时候不管你会不会骑——不会骑的最后死了,在马上颠巴颠巴,会骑了,跑远了,还能活。”黄材官笑起来。
大家的脸上都轻松了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