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上面有许多我不曾到过地方的、多是近塞处的风土,要搞清匈奴,还真得倚赖你们这本书不少。”
“我们的词典成书就是为先生们服务的。”乐正绫一直秉着两手,始终不敢放下来,“如果能为太史令的伟业添上一土一瓦,那都是仆等的至幸!这也是仆的肺腑之言。为了汉国能够用好这部词典,我们一定会戮力务业。”
“那小职就坐吃诸君的成书了。”司马迁向她们拱手道,“我先去看看其他的籍册,不叨扰你们工作。”
乐正绫带着士卒们恭恭敬敬地拜送了司马迁。他拿着书笔,前往另外一座堂去继续阅览无穷无尽的书籍。显然,他在这几十年中积攒的超大的阅读量,便是《史记》这部中国第一部纪传体史书的雄厚基础。
乐正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从半躬的状态直起腰来。她的心脏仍然在快速跳动。
“太史公在现在是跟我们同龄的……”她用普通话向天依道,“虽然我知道,但是这和我想象中的太史公还是太不一样了……”
“我们已经改变了很多的历史,也遇见了很多的人。”天依沉默了一会儿,向她说,“作为穿越者,我们终究有一天是负起穿越者的自觉的。”
“请你们将此书挟上,”书吏向她们道,“这边是一个清静之地,不适合众多人等商议编修。东阁有一处可以写字、光线不太幽阴的场所,我引你们过去。你们就在那里增补这本辞书。”
“辛苦了。”
通书什的学生们各挟了一两卷书,又受着书吏的指引,前往了那个理想的抄书地——天禄阁东部的一个小院子。在那里已经有许多小吏和补员候着,端着墨砚和新斫的空白简牍,院侧的库房里面至少还摆着好几千根。这些看起来都是骠骑将军向上许可以后布置的。
滑稽的是,这些在天禄阁工作的小吏无一不是黄绶学冠的,在场每个人的禄位都较通书什为高。而从面相上来看,比起这些长居馆阁的小吏,通书什的士兵们也更像一群穿上了爵士衣服的农家少年,决然不类匈奴语词典的编修学者。
乐正绫仍然是将全什分成四个小组,分别坐到案前。张万安同那些小吏一块负责灯火事宜,祁叔则作为编书过程中的匈语顾问。
阁中诸吏都很好奇这群看起来像是从关东田亩来的、远未达到加冠年纪却即上了冠的人是如何编纂匈奴言辞书的。
“先不急着动这本底本。”乐正绫向众学生道,“大家把匣中的革书拿出来,和二月份一样,每个小组分出一个审音人。这个流程大家都清楚,你们选出的人应该也和那时是一样的。”
士兵们推举出了每一个小组的审音人。楼昫在何存组中,无悬念地被推选出来。
“先将你们记忆中的,或者说革书上的内容同这个底本上的内容进行比较。如果底本上的内容与它无异,那就顺着底本抄录到新的简牍上。如果有相异的地方,大家和我们讨论决定,到底是自己在河西的时候录错了,还是底本记错了,还是底本所在的山南匈语和山西匈语之间确实存在差别。如果是前者,那就修改自己的笔记;如果是中者,就修改底本,我们最后要在底本的后头加这种附页。如果是后者,那就也录入到新词典上,我再次强调,我们这次编纂的主要是山西匈语的词典,它是除了焉支山以南以外,匈奴大部分部落所使用的。”
乐正绫摆着手势向士兵们细细地讲述了编修第一步的任务。大家都静静听着。
“然后大家开始工作。有遇到不懂的或者不确定的问题,还是来问我、洛什副和祁什副。我们来作判断。”
“唯!”
“诸位生吏,”乐正绫转向在院中候着的诸生,再次行了个礼,“诸君不必麻烦,将书牍放在案上,我们自己处理便可。”
阁吏们彼此相顾,其中的一员长吏遂带着其他的吏员将书写工具放在案上,离开了小院,只留下几个小吏看护。通书什就在天禄阁东部的这个院子中,展开对初版词典的校对。他们将第一卷摊在书案的中间,天依负责将上面的词条念出,众人翻查自己的笔记,记录这条词条的人将它的面貌同天依相对。
初版匈奴语词典的词条有约三千条,天依和通书什的士兵们平均一分钟能够校对半个到一个词条——在士兵们在革纸上新记录的关于关山草原及河西地区匈奴语的信息同初版一致的条件下。而通书什每天抛去交通时间以外,可以在天禄阁中待七小时左右,但是其中又有一个小时许是在休息和饮食当中度过的。阿绫和天依预计得花半个月的时间完成对底本的校对,既给底版去除先前没有发现的错讹,又能够以底本为基础,给河西地区匈奴语做出两千到三千条最基本的词条。而之后,重头戏才刚刚开始——她们要带领着士兵们,将词条的数量,从三千条扩展到六千条以上。到时候,在河西地区所录的笔记肯定是不够用的,她们还要去拜访被俘到长安的匈奴贵族,做即时的调查和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