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二清晨。天依在榻上醒来,见外面天光才明,悠然地打了个哈欠,大口了呼吸了一下晨间的空气。
“醒了?”身边传来了阿绫的声音。定睛一看,她又比自己早起了一些,已经在穿衣服。
“嗯。”天依揉揉眼睛,“真是安逸啊。如果今天不用上长安挨热就好了。”
“如果不上长安挨热,那我们就要被请出上林苑了。”乐正绫一边笑着,一边给自己的中衣系上衣带。
“我再躺会儿。”天依眨眨眼睛,翻了个身,继续在床上赖了一会。
“昨天我们做完了第一卷,a打头的词。”乐正绫向她说,“今天我们估计能把第二卷给做完,工作量不大。我们在陈仓调查的词里面,a打头的非常多,所以独占了一卷。之后是?打头的,应该就没有a开头的那么多了。”
“嗯。”天依慵懒地应道。
“现在辰时还没到,我出去帮张嫂张罗一下朝食,一会儿给你送过来。”乐正绫将自己的衣服和发髻整理完以后,走到门口,轻轻地拉开门闩,“不要在床上赖得太迟哦。”
“等一等,”听到此言,天依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我也去。”
天依迅速地下了床,将中衣穿好,麻利地跟着阿绫进到了院子里。家奴营庖室中的炊烟刚刚升起来,二人走进厨房,帮张嫂淘粟看火。
“去去去,”张嫂见依绫两人来了,急忙朝她们挥手,“你们去预备自己的事去。这儿我来。”
“嫂,我们早上没什么事。”天依向她说,“我们一日里都不在,帮姑嫂们料理料理也是好的。”
每到这种事上,张嫂都说不过她们。她连忙安排天依和阿绫去洗瓦子,准备煮第二瓦粟粥。这是整场早饭当中,较为轻松,也不用沾染烟尘的活计。在家奴营中诸事辛苦,家人又不在,这半年下来,张嫂和其他几位女奴几乎把两位小姑娘当成自己的侄女了。
烹制朝食的过程较为简单——虽然这种简单是出于食材的简陋。几个人在厨房里忙了小半会儿,其他几个女奴又将昨晚吃剩的残菜热了热,家奴营的女奴们在开工之前便能每人吃上一顿热乎的、有些滋味的粟粥。
这半年来她们的待遇比半年前还要好一些——乐正绫和天依作为斗食的什官,她们将每个月自己多饶的粮食和酱豉、盐味都分摊给了家奴营的厨房,自己跟大伙吃大锅饭。
斗食这个官丝毫不大。对于一个要养育家中的父母、妻妾、儿女的壮年男子来说,就算当了什官,生活仍然有些拮据,甚至捉襟见肘。毕竟就连地方长吏都要面临这方面的问题。但是对于两个根本没有家庭的海国人来说,每个月发给的各种消费品反倒有很多的冗余。天依和乐正绫也并没有在汉代长住、积攒家业的打算,对于这半年来的她们来说,就算依附于赵司马和骠骑将军做一个高级打工族,自己所获的待遇也已经很足够了。故二人把月光的习惯也带到了公元前121年。
每次家奴们就这方面的问题问起她们的时候,乐正绫都会叉起腰来笑道:
“‘吃光用光,身体健康’。”
赵司马和军幕中的几位尉官早已察觉了家奴们从两位女什官处获得了比一般家奴更好的伙食的状况,但是在赵司马的主张下,幕中并没有追究两位主事者的责任。按他的话来说,此事是升斗之事,完全没有必要细勘。这也是两人的知识为她们带来的隐性福利之一。
在家奴营饱吃过一顿早饭以后,乐正绫返回了自己的屋内,拿出昨天从赵破奴处拿得的绢帛,准备写申请给天禄阁东阁北二院檐下加装竹帘的上书。但是她拿着笔迟疑了好久,最终仍然没有落帛。
“天依!”乐正绫在窗内呼天依道。
“怎么了?”
“这个申请,我还是不会写。”乐正绫将毛笔递给她,“你先前不是在赵府做过几个月赵筠的老师么?也时常要接触这类应用文书。你知道怎么写比较得体,字也比我好看。”
天依遂接过笔来,代阿绫完成这篇申请。不过她自己也是第一次向天禄阁中写这类申请,自己也难免要斟酌几分。这半年来,她们向赵司马提出过不少建议,不过涉及到增装右马登、改良麻纸这些计划的时候,代她们撰写公文的都是赵司马命令的军幕的文职,署名也是署的赵司马的名秩。当天依在这篇绢帛上题上通书什正的落款,并在落款上压下它特属的小印时,辰时也差不多到了。遥远的钟楼处传来沉闷的报时声,两人急忙穿好作为外衣的深衣,挂上背章,出到通书什的营房中,集结队伍。
“昨晚睡得好么?”在什士们排成两排站好以后,乐正绫首先高声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她将嗓门拔高,提振大家的精神。
“昨天你们活太重了,大家一沾枕头就睡了。”祁晋师说,“我第一次巡夜的时候,就没有室内不打呼噜的。”
“那就放松放松,不必站得那么端直。有做什么美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