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位师傅,这是做什么?”乐正绫问他们。
“我们把它抬到北四院去,那儿无人,我们将每卷次第地再编上。”编书工人的头领向她说,“阁丞说了,我们在这儿编,影响你们的事宜。”
“辛苦师傅们了!”乐正绫向他行了个深揖。这石渠阁和天禄阁,汗牛充栋的文献,恐怕有大半都是这群御用工人夜以继日地编出来的。如果抛开官秩,谈他们的地位的话,这些工人的地位恐怕比整日除了看通书什校书以外就无所事事的小吏要更高一些。
在盛着二月词典底本的几张长案被抬走以后,院里一下子冷清了下来。这是通书什在北二院工作以来,第一次离开这十几卷底本。
“大家先休息休息。”乐正绫转向什士们,“上午我们就做这一项工作。等到吃完了过午的饭,再把下午要用到的笔记拿出来,我们开始确定山西匈奴语词典中剩下的那些词。”
乐正绫在这里并没有强调剩余待编的词有六七千条之多。这个数目字,她先前同什士们提到过,但是现在在工程即将开始的当口儿,为了避免庞大的工程对编修工作者士气造成的影响,她并没有将这个数说出来。
“大家还记得一开始整理词条的时候,是怎么整理的么?”天依问众后生。
楼昫想了想,很快就答了出来:
“是大家把笔记整理到一块,然后商量,确定它具体的音值,商讨它的意义,在牍片上写下。现在我们确定音值的时候并不是按严式音标来记录它的发音,我们也没法请调查人到我们现场来发音,只要较宽地,按照匈奴语的音位系统,将一个音在音位系统中所属的音位找到,描写下来就可以。”
“没错。”天依点头,“那会你就是做那个辨音的工作。你的听力很准。”
楼昫回想起了当时在上林苑的陶院当中编书的日子。令他印象最深的反倒不是自己从各种记音的方案中择选出正确描写方法的过程,而是什正那袭暖色的曲裾。当时他们尚没有跟随骠骑将军出河西,什正的脸型匀称秀丽。在编书的时候,光是看着什正的腰肢,楼昫就能感到春日的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自己身上。这是他一生当中也难以忘记的。
而现在,夏季都快过了一半了。
“我们当时怎么整理词典,现在就还是怎么整理。”乐正绫继续向士兵们说,“这个也不需要强调,下午大家拿到空牍片,分小组开始讨论的时候,当你们写下第一个词条,你们自然而然地就重新将这一套熟悉起来了。我和洛什副还是在你们四个小组当中来回巡,给你们提供建议。如果我们搞不定,你们可以问祁叔。”
“唯!”
喝了会儿水,大家迅速地投入了山西匈语词典的词汇补完计划当中。开活第一天,忙碌一些是好事,前几天做多一些,特别地熟稔了,之后的日子便可以轻松许多。
天依同乐正绫预估了一下士兵们完成任务的效率。在校对之前那本词典的底本的时候,大家花了十七天时间,将山西匈语的两千多个常用词校了出来。那是全什人都合成一块,参与校书的结果。现在他们要面对的是六千多条焉支山以西匈奴语的一般词,这个词量是先前的接近三倍,但是士兵们分成了四组,又要好做一些。恐怕他们完成这个增补工作,也大概需要二十天左右的时间。这个时间虽然对于赵司马出军的日期来说显得长了,但是对于编辑一本正常的、包含数万个词的、将词语的词性、词义、例句都准确地记录下来的汉外词典来说,这二十天也不够干什么。不过通书什现在做的毕竟是草创之功,等后生们日后有了自己的子弟,人数多了,水平也上来了,接触匈语调查匈语的机会和次数也增长了,自然他们就可以去将这部草创的词典越编越大,越编越雄厚。到时候,他们还可以把汉代各地的方言,也编辑成若干部非常宏大的词典。
可惜,这些大部头的书籍,不知道能流传到两千年后而不散佚、成功成为历史语言学调查对象的能有多少。
中午。天禄阁久违地为什士们送来了羹食。似乎在五月底,什士们所受到的菜肴又同月初的时候不一样了——上来的烤串乍一看同烤羊肉无异,但是众人一吃,发现口感不对。肉不再是羊肉了,这是鲜虾去线捣泥以后,结成的虾丸串。
“好家伙,山珍变海味。”夷邕一边嚼着虾丸,一边啧啧道。
“这还不是海味。这应该是河虾。我们这儿离海远着呢!”
“有不吃虾的么?”魏功环顾众人,“我可以帮他改善一下伙食,他把虾给我,我把匣里的饭给他去。”
“拉倒吧,想得美!”大伙都被他逗乐了。
“要这样每隔半个月换一次餐食,倒是也挺不错的。”齐渊一边将虾丸上的酱涂到米饭上,“宫中的饭菜,吃着不腻味。”
“朝廷太支持我们了。”
“对人家宫里人来说,就是每日多做它百来串的量。”魏功一边拎着手中的串,一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