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笑起来。
“下次有此等好事,你不妨叫上老夫也一起。”祁晋师微眯起眼。
“哎。祁叔,您都老大不小了……”
“是啊,我想在这儿寻个新妇。”祁晋师抱着臂。
“这位爵爷,狭斜上素不是干净的地儿。您到这狭斜中来寻室女,恐怕跟到北地去寻竹子一样呢。”有伎人半开玩笑地说。
“老夫是个羌人,也不在乎室不室女了。”祁晋师摆摆手,“不是又如何呢?一个人,总不要看他过去是何等样人的。小女子,你要知道我做这爵爷之前,一年前是什么,你就不叫我爵爷了么?”
祁晋师同阿绫,在接近一年以前,还是在陇上四处逃难的、作为朝廷捕捉对象的游侠。
“爵爷有故事。”
“有是有,要说没有,那也没有。”祁晋师哈哈笑道。
四人同乐伎们一道度过了这个轻松的假日中午。由于女儿们下午还有工作,一家别的客人指名道姓要她们,通书什的几位什官吃完午饭,休息了一会儿,便结账离开了狭斜。
回望着被重重彩带粉饰的大门口,天依同乐正绫说:
“这些小姐妹还挺可爱的。”
“哪个姐妹不可爱呢?”乐正绫言道,“不过她们整日在这里面工作,太辛苦了。”
“两位要动脑筋给她们赎身的话,也赎不出来。”眉出向她们道,“一是赎身这等事都是同姑娘交好的主顾做的,是准备纳为外妇的。如果单是赎身,她们被赎出来也回不了家,也找不到郎君,最后还是要回到那当中去。”
天依想起了鲁迅对《人偶之家》的讨论,以及《伤逝》这篇小说。在他的观点中,娜拉出走能不能成功,有一个确定的答案——不成功。女性没有经济地位,没有职业和收入来源,就只能在不同的男人之间来回腾移。2010年以后的各种打着“大女主”“女性独立”标签,打着从古代到现代的各种背景,而内核还是跟不同的男人谈恋爱的影视剧,也正是无心插柳地反映了鲁迅的这个看法。
在公元前121年,自己同阿绫比起狭斜中的妙龄女儿们来说,也只不过是从卖笑变成了卖知识,在赵司马军下附身罢了。
“再一个是,就算要赎,阿妈也不会准许的。你们在院中见到的,除了小叶以外,多是有自己院子的人,才艺好,姣容美,活也不错,是这狭斜吸钱的大头。有其他的狭斜也想借赎身为由把她们揽走,这儿阿妈识破了这个诡计,抵死也不让的。你们要赎出去,恐怕也不行。”眉出继续说着,“再说了,就算不用赎,她们这等名妓,是有自己的归宿的。等到三四十了,赚不动了,就好从良嫁夫啦。”
听着眉出对这个行业的介绍,天依的脑中回旋出中学学过的这篇《琵琶行》:
“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弟走从军阿姨死,暮去朝来颜色故。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这首诗虽然写于中唐,但是这种狭斜生态,早已在汉代就已经有了端倪。自到了汉代以来,天依就一直有一种感觉,从前在学校学到的、纸面上一行行的诗句,能够纷纷在自己眼前活现起来。
妓女的命运,恐怕一直是这样了。但是就算脱离了音乐酒性的狭斜生活,像赵筠、晏柔及这个时代大多数良家女儿那样,过了及笄的年龄就走进深深的院子里,那也只是跳过了“今年欢笑复明年”,而是直接进入到了“去来江口守空船”的阶段而已。
“所以我说你们俩真是难得的两个幸运女人了。”眉出笑着向她们说,“人生天地间,贵在一个自由快活,你们托了军幕的福,现在就挺快活的,顺便连带着我和祁叔一道快活。”
“不知道这个快活能持续多长时间。”
“现在快活就不错啦。”
午后日头炙热,没法在日光下长时间地移动,四人寻在逛了逛街市以后,又在市边的摊位上休息了一会儿,饮了回水。饮完水,又走一段,又休息。大约到太阳足够西倾,四人才回到长陵的城门口,从厩中取回了马,骑行回苑去。
“明天还有一日。”眉出说,“你们如果不嫌累,我可以带你们再转转上林苑。”
“沿着半年前那路线再骑一趟?”
“嗯。”
“那太好了!”乐正绫非常开心,“半年前正是雪满之时,现在又是酷暑,明天故地重游,它这上林苑四时的景,就看了三时了。”
“到时候你再把那叽里呱啦的歌给我唱一唱。”眉出似乎对《草原骑兵歌》非常感兴趣。
四人沿着渭河,穿过上林苑的北门,在一片假日的余兴中回到了大营里。在将马还回大厩时,适逢其他几组出游的什士们。他们由张原带队,去了另外一个陵邑,也是刚刚回来。
“玩得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