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正绫同他们打招呼。
“嗯,不错。”新爵们都说,“酒挺好喝的。什正呢?”
“去了趟狭斜。”
小伙子们都瞪大了眼。
“哈哈,开个玩笑。我们就在长陵转了一圈。”
“什正咋还去长陵啊?那地方都玩烂了。”
“下次你们带我去其他地方逛逛。”
“好嘞!”
同什士们寒暄过后,又拜别了眉队副和祁叔,两个人沿着营中的大路走回家奴营。但是走到男营的院门口,她们发现一些未干活的奴仆正围在一块,听一名士兵说事。
定睛一看,原来那后生是楼昫。乐正绫同天依悄悄地绕到一旁,看他在同男奴们讲什么。
“这第四个字母,我在地上这么写。”楼昫一边拿着一根树枝,一边在地上画道,“就长这样,它就是/d/。”
原来是楼昫在教家奴们认一些字母。恐怕他教的正是天依半年前传给他的拉丁化记录汉语的方案。
“这下可好。”一名较壮的汉子擦擦额头上的汗,“光用这几个字母,我写一个/ba/,就是‘扶’。写一个/da/,就是‘图’。”
“后面那个a发得长了,得写成/daa/。”楼昫指正,“我们言语中有短的a,有长的a,写成一块就混啦。”
他正在认真地向家奴们说着,忽然他一抬头,见到家奴们都冲自己笑。
“哎,你们笑什么?”
“你看。”那小伙子笑着对他说。
楼昫猛地回头,发现什正和什副正站在自己身后。他连忙站起来,合拳行了军礼:
“什正、什副!你们回来了。”
“你这什么时候开始教的?”乐正绫问他。
“刚开始呢。”
“今天没出去过?”
“出去了,和甲伍的伍正、阿夷,还有我们伍正一块去的。”楼昫说,“也是才回来。”
“你要向兄弟们课这套字?”
“是。这两天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在家奴营里做一做。”
“看来你真是有心为人们做事。”乐正绫叹了口气,“在你面前,我反倒惭愧多了。”
“没有什正和什副传给我这套方案,我也做不成。”楼昫说着,转身向男奴们介绍道,“这就是这套书的创制的人,乐正什正和洛什副。”
“我们见过,先前也是家奴营中的,不过在女营里边,隔着一道墙。这位就是老祁的侄女,那位是小张的主人。”仆奴们指点着说。
“是。”两人向家奴们行礼。
“她们创制这一套,你们以后要写字,就可以这么使。你们有机会再传给你们的家人,以后书信往来不用写字,光读上面的音,也就能读出来啦。”
“这真真儿好。”几个凑得近、学得快的家奴说,“这真是女仓颉。照你这么说,我们把这些记音的字都认全了,成千上万个字都可给它省了。”
“对。”楼昫开颜道,“大家着赶紧学,日头要西了。回头我再有闲,把那些典籍、古人的名句都用牍片写下来,给你们认读。就算大字不识,也能跟那些儒士口头一较短长去。”
听了这话,家奴们都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我们也来。”乐正绫坐到旁边的一块石头上,“你们如果讲着有什么问题,我和什副可以补充。”
在陵邑中悠游了一整天,又骑马,虽然身体有点吃不消,但是看到楼昫在实验她们的设想,二人身上的劳顿感也消了大半。楼昫转向家奴们,开始介绍e的写法,并举出/be/和/de/的一系列词,比如脾气的脾,马蹄的蹄,啼哭的啼,等等。家奴们个个摩拳擦掌,催促他把下面的字母都一口气说出来。
“这事情急不得。”楼昫向他们制止,“就算什正课我们,也是课了好几天,从洛阳一直走到函谷关,每日每日地教,我们才牢牢记得。今天我就课八个,等明天温习温习,再课八个。孔夫子不是说过么?‘学而时习之’,鸟出生学飞翔,要来回飞习,我们学东西也是一样。要不然,今天你全记住了,明日都忘了,那等于没学嘛。”
“小楼,你真是有个先生的样子了。”乐正绫打趣道。众人也欢笑。不过仆役们学习的心确实是切的,楼昫虽然比他们小几岁甚至十几岁,但他们都愿认这个小后生做他们的小先生,教训他们。
天依不禁回想起风起云涌的革命时期。在知识尚被垄断的时代,无论是大城市的工厂还是苏区农村,当穷苦大众拥有受教育权的时候,他们会挤满课堂,像吞食蜜糖一样吞食知识。江西光是一个十万人的县,参加识字班的农民就有数万之多——虽然这个进程在1935年以后便被KMT的三光政策血腥地中止了。
天依去年在赵府上给一些下人课这套拉丁化文字的时候,他们的眼神中流露的也更多是求知的渴望,而不是保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