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的假期一晃而过。六月十七日一早,在关中撒了两天野的通书什重新在院中聚集起来,等待公车抵达,准备返回自己的工作地点。
“又要回天禄阁整那词典了。”夷邕拍了拍脑袋,“烦啊!我这手头还有好几百词。”
“谁不是呢?”何存咳咳地向他笑了两声,“有两日假就不错啦。一般的吏员,就算一月有假,还要顾家人的活命,手头拮据。我们虽然也送了四万回家,但好歹还有万把泉币在自己手上,胡乱造。”
“等到有了家室,拖妻带儿的,那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活!”夷邕长唉一声,蹲在地上。
“得了,你从前是个什么货色,自己撒泡尿照照;从前你同那几个相好,她们是什么货色,你也照照。你现在赏了爵,能在关中取一个大户人家,或者小康之家的女儿,你恨不得把她脸上的粉都舔净哩。”
“嘿!”夷邕将头一仰,和着大家大笑起来。
“粉可不能舔,有剧毒。”乐正绫提醒他们。听了什正这猝不及防的一句话,众后生愣了一会儿,笑得更欢畅了。
“我们可是这全关内最爽快的人了。只是在馆阁里面写写字,写完吃饭,吃完还写字,其他事务有什正和什副来操劳。关内侯,他光是忙和其他臣僚的事情,就要焦头烂额了,都没我们这么舒坦。”魏功说,“胡姬越女唱着,好酒好菜伺候着,给个仙人我也不做。”
“那咱不得谢谢什正什副?”
“谢啥,都谢过了。”乐正绫将笑容收敛起来,向他们摆出手,“放了两天假,回去还能把工作熟练拾起来,就是最言谢的了。”
众什士纷纷向她答唯。
乐正绫又放任这群小伙子在假后的上午聊了一会儿天,一直到御者们驾着公车,从营外的道路上驶入。通书什解散队伍,踏上这十辆漆车,往上林苑东面的城邑不急不缓驰去。
当漆车开始颠簸的时候,楼昫整了整自己的冠带。在假日过后的第一天,他与自己的同侪相比,算是最快将状态扭转过来的一个人——这同他在这两日黄昏时向男家奴们课拼音文字的事有关系。他顺应什正的理念,给自己找了这样一个活事,就算放了假,不接触书册,他也在生活中实践自己所学的那一套内容。故今日入阁工作之前,他对两日前在阁中的流程还颇为熟稔。
“我想了想,今天回去以后,还是去寻一趟郭军尉吧,就算我们知道麻纸还没造成。”天依在车上同身边的人说。
乐正绫听了天依的这番话,歪着头想了想:
“醉翁之意不在酒?”
“是。”天依道,“郭军尉同我们的关系毕竟不若赵司马。我们可以同郭军尉和中尉加密一些联系,就算不问麻纸的进度,我们也可以向他汇报这两日什中放假的情况,吹他一波,让他滋润滋润。”
“这样也不错。”乐正绫托着下巴,“那我们回去的时候得再买点腊肉。他小孩子喜欢吃。”
“腊肉就不用买了,每次过去都送礼,不需要。”天依一边在车上摇晃,一边道,“那样就太刻意了。”
“也对,郭军尉是聪明人。”
两人这么商量着,驶过一片片竹林。当马车进入未央宫的宫墙,在雄伟的天禄阁前停下来时,大家都发出轻声的怨气。可是事情不等人,就算有一百个不愿意,他们也只能乖乖地被书吏们引进原先编辑词典的小院落中。在穿越各种皇帝大夫可能随时出现的甬道时,他们尚是如履薄冰,低头小步;而一进到被凉棚遮蔽的院子,他们就立马现了原形,怎么也提不起劲来。
几个自小在康乐家庭中长大的书吏们,对这群野俗气息浓郁的爵士颇为不耐。这行人,就放了两日的假,今日收假的时候便呈现出一种颓势来,身上是穿着整洁的常服,可个个蔫头耷脑的,像是在狭斜里泡了两夜。若不是在那边鬼混喝酒,把大好的精力糟蹋掉了,他们今日怎么会如此颓靡呢?
乐正绫看了看坐在案前的众人,笑道:
“这个在我们海国也有一种称呼,叫假后综合征。放假的时候开开心心,一把假收了,人就缓不过来。这个是正常的。上午我们把工作做得少点、慢点,大家慢慢把劲头找回来,反正不差这半天。”
“唯。”什士们都整了整自己的面貌,挺身坐着。
“小楼,你们那组先开始吧。我看你们组几个人精神头不错。其余的人先在旁边看看,温习温习。”
一片夏风吹过,隔壁院中的树被吹起了几片树叶,飘到通书什编书的院子里。大家就在这上午的风中开始了河西匈语词典的增补作业。头一个时辰比较困难,但是到接近中午的时候,大家的状态基本上也七七八八地找回来了。天依和宫娥们也不闲着,又是泼水又是扇风,为后生们假后第一天的体感温度保驾护航。
“你日后要嫁了夫婿,他肯定是要享福的。”老宫娥一边坐在一旁监督宫女,眯着眼睛,一边向天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