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自己也可以这样同自己交流,如果能让更多的人知道这套书,那你们这一套在你们身边就越方便。”
“我们就是家奴而已,就算学了书和文章,目不识丁,在这个世上也无法更进一步。”
就某种程度来说,汉地的人对于读书的实用主义观点,也属于它流传千年的传统之一。
“至少可以养一下自己的气,或者知道往古的圣贤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楼昫说,“不过如果想以文字上进的,在课完这套文书以后,有想习字的,我也会每日教他。你们通了汉文字,那就不一样了。”
“小先生,我看就算啦。我们都是贱……”有家奴说道。
“我和洛什副也是贱籍。”乐正绫忽然从石头上坐起来,环顾了一眼众人,“我是被追了半年的盗贼,洛什副一开始就被卖到使君府上做奴才。贱籍没什么,不管是贱籍还是贵籍,都是两只耳朵一张嘴巴。就算是司马使君,他也是从边地一路上来的。”
听了这番话,打首的那个年轻家奴兴味大涨。他朝这位什官连连点头。
“我们人生天地间,总是要同诸多的困难险阻争斗。”乐正绫继续说,“就算机会再渺茫,也总是要争一回试一试。如果大家不是心底里有这样一股劲,又缘何聚集到这一块,听这位小先生讲课呢?”
“这什正说得是。”那名青年向他的同伴们吹乎道,“我们从前没有文书,书馆就算想进,也无钱可纳。现在小先生这么不辞劳苦,给我们教,几乎不收什么,大家得珍惜。我们以后不但要学,还要学得深,学到里面去呢!”
其他家奴们也应了声,横下心要跟着小先生和两位女什官学字。
乐正绫又慢慢地坐回那块石头上。楼昫顺着这个势,又带他们温习了许多用法,方才结束今日的授课。走在回营的道路上,他一边回忆方才什正朝众人勉励的样子,一边掩盖不住内心的兴奋,向什正道:
“什正,您刚才一席话,他们都笃定了要跟着我们学书。”
“这个太稀松平常不过了。”乐正绫向他耸耸肩,“他们内心是这样想的,但是犹豫踯躅。我只是把他们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你先前在洛阳街头的时候,不也是这样过来的么?既已无甚生理了,不若就拼一把,你才到的洛阳军中来。”
“是。”楼昫轻点头,“我最惨的时候,比这些家奴还无着落。他们一日能吃两顿饭,我一顿吃不上。”
“这样的生活已经是最艰难的了,就没有比这更艰难的事了。只要逮到机会,他们必然是肯学并且苦学的。”乐正绫叹了口气,“不过我这一说,是给你挖了个坑。今后你的担子就重了。这是一个约定,你得把他们中想学的人给带得好好的。不仅是白天要劳累,从天禄阁回来以后还要劳累,不得安宁。”
“什正,没事,既然我想跟着您的路走,这就是我当为的。”
“有句话叫‘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乐正绫摇头道,“你只教了他们三天,现在还觉得挺有士气。若长久地教下去,那真是一件累人的活计。实在不行的话,给他们教完了拼音文字,就行了。”
“什正,我会一直课下去的。”楼昫郑重地对她说,“我才课了他们三天,什正课了我们半年,这半年当中什正的嗓子大半时间都很沙哑……”
“我这个情况不同。给你们授予知识是我的责任,骠骑将军指定我和洛什副给你们做的。你是无偿做事。”
“总之,我得先试一试。这条路能走多远,我要先走过之后再说。”楼昫仍然非常坚定,“什正春日在塞上课我们的时候不是说过一句话么?想要知道梨的味道,就要把它摘下来,亲口地尝一尝。”
“真是个好学生啊!”乐正绫拍了拍他高挺的胸肌,“有你这种意志在,汉国的民人何时不兴呢?既然你决意这么做,我和洛什副也会每日过来参加,代你分些工作。你做到什么时候,我们就帮你做到什么时候。”
“什正,您还是自己先……”
“我们仨一块。”
——第二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