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和模型跟随从骠侯回到他的帐下。有几位专门的妆师已经等候于那,二人一进帐,便被妆师请到海国椅上,往脸上又是扑粉又是含胭脂。她们来前所理的发式也被重新整理了一番。
来到这个时代以来,不说乐正绫了,天依也是第一次这么被人重视。原先在赵司马手底下做先生,自己也是自力更生。自从完成那本河西匈奴语词典、获封公乘夫人之后,两人的生活似乎一下子往前跨了一大步。
在妆容完成以后,天依首先转过头看了看乐正绫,发现她的面部比原先白了不少——不止是不少,都有点惨白的感觉了。两瓣薄唇也是烈焰如火。天依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见了天依的笑面,身边一直憋着的阿绫也破了功。
“这有啥可笑的,不是漂亮得很嘛。”从骠侯摩搓着手,在两人的身前踱着步,“这才像个公乘夫人,不错。”
在将自己打扮成一个爵夫人的样子以后,赵破奴带着她们走出帐外,已经有两辆安车停在了那儿。其中一辆就是平常的车舆,另一辆的样式二人很熟悉,那就是她们之前所参与设计的那辆悬吊车厢的样车。
“今天老夫算是第一回乘它。”赵破奴指着那辆样车的车厢道,“算是为我女儿提前试一试这辆车,看它坐着到底舒不舒服。”
“要想绝对的舒服,它是完不成的。”天依为他打预防针,“它只能通过同底盘的不直接的连接,来适当减少一些震动。减掉的震动主要还是水平方向的,而不是垂直方向的。它只是较车厢直接同车辕等底架连接的车辆,受的震要少一些。”
“老夫自然知道,这完全没有颠簸的车,在世上是没有这种车的。除非羲和的那辆车,跟你们的铁鸟一样在空中穿行,或许没有颠簸。”赵破奴用手指指着头顶的云天,转了几转,同她们开了个玩笑,“这次是要委屈委屈你们喽,还要乘着原来的那种车。”
“仆等素来就是乘那种车的,年轻力盛,也不怕颠。希望君侯乘坐以后,能将体验报知我们。”乐正绫再向他施一揖,“对了,今日我们要入长安见的是哪位大夫?”
“大农令。”赵破奴向她们介绍,“同汲大夫齐名的,也是关东的贤人,郑家的。”
天依听到这个姓氏以后,想了一下这个时期有可能为这个官职的人物,似乎是郑当时。现代常用的一个成语,“门可罗雀”,典故出自司马迁的《史记?汲郑列传》,第一个同它带上关系的人,就有汲黯和郑当时。这位太史公在列传中说:“夫以汲、郑之贤,有势则宾客十倍,无势则否,况众人乎!下邽翟公有言,始翟公为廷尉,宾客阗门;及废,门外可设雀罗。翟公复为廷尉,宾客欲往,翟公乃人署其门曰:‘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汲、郑亦云,悲夫!”这位郑当时能与汲黯并列于一本列传,有如霍去病同卫青同列于一本列传当中,可见这位大农令也是一位贤者。
不过,这位郑姓的大农令现在坐的完全是自己的对立面。他现在应该是传统天道秩序的传承者,自己和阿绫此次进长安是为了战胜他,将日地月模型较好地推呈给他,让他接受海国的这一套,从而让测绘计划成功批准。当自己进了厅堂,正式地面对他的时候,她或许就顾不上感谢这位西汉的贤人了。
“上车吧。”赵破奴看了看天上的日头,说,“希望你们能在大农令前,把你们那套道理顺流地说出来,说服他。实在说不服,还有老夫呢。之后朝廷的大计是需要更精确的地图,就算为我自己计,我也要为你们帮个场的。”
得了使令,二人遂登上靠后的那辆安车,准备出发。随车的军士将依绫两人所在安车的车帘一盖,她们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第四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