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乌云便已经蹙了过来,遮住了大部分天空。恐怕只要时间一到午后,再由多云转向阴雨。乐正绫转头看了看车队,工匠们都坐在有伞盖的马车和牛车上,幸好他们不是步行,朝廷也分给了他们足够避雨避寒的用具。要是这几位匠人师傅身体出了什么问题,那不仅是测量功亏一篑。从古以来,技术精湛的手艺人是非常重要的。
大约到午时结束的时候,天色已经一片晦暗。未几,乐正绫将手伸出车外,正好有一滴水打在她的手心里。那滴水就是从天中的云团里落下来的,是元狩二年最后三个月中的第一滴雨水。
“我们先停下来整理雨具,不要让雨扩大了淋湿了身子。”乐正绫驻住车轮,同她的组员和随行人员们呼道。整支队伍在路中停歇下来,骑士们开始往身上披戴斗笠和蓑衣。车夫也在身前盖上遮雨的物事,以防御行车过程中从前方打来的雨水。那两组馆阁中来的吏士倒不需要准备避雨,他们坐在四面围合的安车里面,只要将车窗的帘子拉上,再多的雨水也打不进来。乐正绫也命令不了他们,他们只听候测日都尉的命令。
楼昫看着这些安车,又看看坐在自己前面的什正和什副,感觉那些长安中来的吏员早上看起来面色红润,身材健壮,但现在好像比女人还娇贵。不过他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毕竟日后要长久地待在陈仓外草原上每日做测量,一直到三个月后的是他们,而不是自己。既然要长期在远离繁华之地驻扎,那么他们今日安逸地躲在车厢里,也不算什么骄奢的事情。往好了说,也是为日后的工作养精蓄锐。
为了保护各项仪器设备和各人的行物,工匠们下车将早已备好的厚实的大篷布盖在几辆货车上。当车队中的每个成员和每辆车都装好了防雨的用具、在官道边重新启程的时候,地面已经被初雨沾湿了。雨线越来越密集,人们可以看到的景物越来越近,下午的行程注定要进入一片泥淖当中。
“看起来这中秋节是不能过了。”乐正绫将袖子从车栏外收进来,同天依开玩笑,“本来今天晚上还能赏个月的。”
“赏月不赏月都无所谓,反正一个月三十天,月亮总有两天是满的。”
“现在上林苑中应该也已经下起雨了。张嫂她们要祭月,估计也祭不成。如果说能祭成的话,也只能遥祭了。”乐正绫在颠簸的车厢中道,“现在我们要考虑的是今天晚上能不能到盩厔。”
“就三四十公里,就算我们每小时走五公里,今天傍晚肯定能到。”天依估计了一下,“何况我们没有什么步行的人员,主要是骑手和乘车的人。为了保障大车上的仪表不由于颠簸出什么问题,我们才慢慢地走。关中的交通还是比较方便的,我们只要沿着官道一直走,一天能到盩厔,没有任何问题。到时候我们在馆舍里面就可以看雨了。”
“许是那样吧。从前几次在这官道上走的时候,没太注意过同盩厔的距离。”乐正绫点着自己的额头,“如果能像你说的那样,那就好办。明天再去武功。”
“这场雨也正好了了我的一个遗憾。我原先一直在想,如果我在赵破奴刚回来的时候,向他提测绘的法子,或许我们可以早出发几天到半个月。这样就不用赶着秋分的时日,我们到了武功,头一天筑基,第二天测量;到了盩厔,停留两天测量;到了陈仓,停留两天测量,这样我们在关山草原就是最后一个测量点,测完直接回来。这次出发,要路过一个个县邑,却得先赶时间去关山那边建立新测量点,再才能慢慢地回来,难免觉得去时同它们擦肩而过,回时又为这些目的地所累。今天下了这场雨,我反倒安心了。这些地点的纬度反正只能在回程天晴的时候测得,那我们直接赶去最远的陈仓,对今日出发的行程来说就是最优解,完全没有第二条路线供选择。令人安心得很。”
“你这是选择困难症犯了。”乐正绫笑起来。
“可能我就是这样,面前摆着两个选项,就犯难。若只有一个选项,反倒可以鼓起勇气走到黑。”天依摇摇头,“最可怕的还不是选择题,而是根本没有选择的方向,要做什么全靠你自己做判断。”
“这个时代多是我们自己被裹挟着行走,大部分时候走的是一条路。”乐正绫说,“某种程度上来说,当我们摇摇晃晃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是社会和时间替我们做出选择。我们是碰到了赵司马,又碰巧为他所赏识。这种傻瓜式穿越可遇不可求,它是由很多偶然事件组成的。倘若我和祁叔没有寄身于赵府的门下,或者你没有选择到赵府做先生,那我们俩可能现在已经阴阳路殊了。”
“可能我在被嫁入莫家之后仍然会发展起来,并且为这个时代提供很多的东西,换取不少的回报。但是那时没有了你,我感觉那时我同僵尸没有什么区别。”天依轻叹了一口气,“或许在除了我们所来的和现在所在的第三个世界,我和你的命运就是这样的。”
“你这么一说,好像我们在许多个世界永恒地活着一样,在不同的时间当中有不同的活法。”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