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天依想起来这两行杜甫的诗句。元狩二年来,大家在瓦屋生活惯了,现在又在茅屋里面对雨水,她感到那种面对自然的无力感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脑门里头。
她走到檐下,看了看外面的雨势。刚走出柱间,一阵水雾就飘到了自己的身上和脸上。
“这雨水真大!”天依抹了抹自己的面颊。
不远处的水池中泛起了上千圈涟漪。黄叶被四处乱吹,落得到处都是,许多叶片在近岸或者荷下的水面上漂着。鱼群遇了雨水,也纷纷浮上来吐气。
“叶子漂在上面跟小船似的。”乐正绫走过来,将右臂搭上天依的肩,“圈圈圆圆圈圈,天天年年天天的我,深深看你的”
乐正绫轻声哼起这几句雨意浓稠的歌词。
“这会要听到林俊杰,真是不可思议。”
“现在不就唱着呢么?”
“我指的是原声!”天依抱着双手,“这下要彻底冷下来了。”
“那毕竟也冬天了嘛。”乐正绫看着昏暗下来的云间,“此次见完筠儿,基本上大体上朝廷不会叫我们做其他事了。”
“嗯。”
“刚好,上次你同筠儿分离是在冬天,此次和她再见面又是深秋。过了大半个地球年。”
“就地球绕太阳绕一圈的功夫,我们做了多少事啊!”天依闻此,深吸了口气。
“历史不就是这样的么?”乐正绫道,“现在老天让北半球昏睡了。我们也是时候从历史中抽身出来,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我们能去洛阳么?”
“不知道。我还要向从骠侯申请。不过就算到了洛水旁边,也很可能不是我们回去的地方。”乐正绫蹙起眉头,“不过去那玩一趟也是好的,见一见你的几个哥们儿。”
“我都不知道在走后莫子成对他们如何。”
“他既然想再钓你,那肯定还会延续那种优待啦。”乐正绫拍拍她,“现在他离了洛下,进这京来,自然他们也不在他管辖范围内了。自由生长。”
“或许是这样吧。”
从屋顶下落的雨水填充着世界上的任何事物,体现在这方宇下便是各种缸盆中的积水由少变多。
“晚上都可以用这个来烧水了。”
“晚上雨能停才能烧呢!它不停,你把它挪开,地面上就完了。”
女工们一边关注着火炉,一边说闲话。檐滴稠密的声响成为了她们的伴奏,使室内变得更加静了。当雨幕将广大的远景封上后,天地间就只剩下了雨音、柴火爆裂的声响,和做工的女子们的细语。
在这一片秋雨带来的气氛当中,女工们做了两日。雨水并没有为她们让路,而是一直持续着。在此期间,灶中的麻料也越来越软了。在一次雨比较小的窗口期,天依请匠师穿着蓑衣重新架梯上屋敷设了一批茅草,并增设石头固定下来。它虽然增加了屋顶的自重,但是工坊的梁本来就比较厚,在原先设计时也已经过三角形构件加固。自增强屋面以后,女工们便不再需要盆瓦等物什来接水。
不过在这多雨的日子当中,仍然有不便利的地方两位采购员,阿张和奂氏每日要前往染坊收购黄檗。虽然女工们还不能将黄檗榨入纸浆当中熟软的麻料毕竟没有烧成,可生意已经开始了。她们俩每日乘着车从院中出发,回来的时候总是一身的泥点子。
“怎么这个样子?”张嫂握着她们湿漉漉的衣角,“这雨就真这么大?”
“倒也不是。”同她同姓的那位采购员用布巾擦着面,“这雨本身下得并不大,甚至很多时候是小雨,至少比前几天小了。但是霸陵上多是土路,一下雨难免坑坑洼洼。我们乘的又是货车出行,没有那车厢子。去到那染坊的路上,就不少了。到了那里又要在地上搬这些货,还要上车搞一个来回,那自然就成现在这样了。”
“真是一件苦差事!”张嫂摇摇头,“你们再出去的时候,尽量挨中间一点。或者拿点旧衣料,盖到车旁边,或者自己身上,这样泥水就不容易溅上来。”
“反正这雨也下不到几天!”阿张说,“再过两天它就不下了。之后整个冬天,冬雨也没多少。那做这个也没必要。”
“秋冬时节,瘟疫是不少的。”乐正绫走过来,朝她们说,“何况本身也入寒了,你们总得给自己的身体考虑考虑,不要因为这种小事着了凉。”
“从前做仆人时都这么过来的。往年都没事,这会儿总不会”
“那可说不定。”乐正绫道,“我们总归是一年比一年老去,毕竟不复少年时期了。该注意的还是要多加注意。来炉边,我们给你烤烤衣服,顺带喝点汤。明天带上几件旧衣服,挡挡泥。个人无病无灾,对自己好,也对大家好。我可不想我们的事情刚刚起来,大家都累病了。”
有姐妹将姜汤递上前来,给运货归来的二人喝。手中捧着热汤,耳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