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可见地在蒸发着。大家没有更多的事做,便拿来椅子,聚在院子的木桥上晒太阳。可能这样闲适的生产生活,在以后是不会很常有的了。
正当众人舒舒服服地等待竹篾晒干时,天依远远地瞥见赵三公子又和几个仆从踱到院子里来。她连忙站起身来迎候。
“小公子。”
“哎,你们坐这干啥?”赵定北看看桥上,颇为不解,“不是这几天都制纸么?听说今天捞纸了,我来看看纸。”
“禀公子,这都捞出来了,正在那晾呢。”张嫂向他解说。
“现在有人在干活。”乐正绫指了指天上,“羲和在帮我们干活,没活的人自然就散了。”
“哦,在晾怪不得”赵定北嘟起嘴点点头,“那我看一看晒纸的活事。”
说着,他便带着下人,踏过木桥,前往晒纸的工坊南檐外。他凑近一张纸篾,闻了闻,发现有一股清香。
“这就是黄檗的味道?”他问洛绫二人。
“是。这就是黄檗纸。小公子你看,这纸比一般的纸都泛黄一些。这便是黄檗的汁液沁进了纸浆里。待它一干,就融进那纸中去了。”天依指点着纸面道。
“虫子应该不喜欢它。”
“要不然怎么叫千年纸呢?这种纸,条件要好的话,是可以保存上千年的。”
“你们海国有存留千年以上的纸?”
“有。而且就是这种。”天依对他说,“不过那个存放条件比较极端,是在沙漠中存放的。一千多年前放进去,一百年前发现的。如果在一般的环境中存放的话,我不知道能存放多长时间,但是总比一般的没沾黄檗的纸要长一些。”
“嗯”赵定北叹了口气,“这纸比我们都活得长。”
“比人活得长的生命是多了,一只龟,只要人类不捕它,就能活几百年。草木,甚至都有千年以上的。可是他们终其一生都只是在重复简单的事情,在那里不动。我们人却是在几十年中就能做许多事,是最精彩的。”
“洛先生这玩笑开得还挺正经的。”赵定北笑了笑,“这第一批纸出成,如果质地均匀,能和简帛、关内纸一样正常书写,并且不易引来虫蛀的话,我们的财路可就大了。”
“现在小公子和君侯本来就衣食不愁。再增益更多的财富,也是有财之人。我想它在功绩上的意义更大于意义一些。”
“或许吧。”赵定北直起腰来,“既然现在这些纸还没干,那我就下午再来。顺带把父亲叫上。”
“嗯。”天依得了他的这个通知。
在送小公子出门后,原先还端坐着晒太阳谈天的女工们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她们虽然重获自由,但是从骠侯对她们来说仍然是人上人。她们在这府中,虽然明面上只是租这一块地界居住,但是影子的奴仆身份仍然到处随形。
“不要紧张。”乐正绫安抚她们,“不是什么大事,君侯就过来看一看,看我们这个纸制得行不行。我们既然是按工序做的,那一般不会有多大的问题。就算制造得劣一点,卖出去,也是有防腐的功能的。这个年头,只要是纸,它不管精粗,都会有用场。”
“是这样的么?”女工们仍然不太放心。
“使君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实在不行,到时候有责任,也在我们的头上。毕竟我们是提这个主意的人。”
“背责就不必了,我们自己负担。”奂氏摇摇头说,“姐妹姑嫂们既然都把事情做到今天了,按理说就应该没有什么事。我们不是小孩子玩闹,早晚也是要把我们制的纸拿出去给人看的。在府中给人看,看质地如何,总比给外人看要好一些。”
“是这个道理。”乐正绫向她们点头,“何况,这纸不是黄黄的、稳稳地晾在这里么?它自己都不急,我们也没有必要着急。”
这个玩笑让临时紧张的气氛舒缓了下来。大家便重新回到椅子上,作近午的休息。在吃过些点心的午后,天依将其中的一张基本晒干的纸揭起来,放到火堆边烘到彻底干,随后拿来一些墨和另一张纸,开始对女工们第一批制出来的纸进行测试。她先裁了半张,用手劲去拉这张纸和作为对照的关中纸,看看它的抗拉强度。最后的结果是二者别无二致虽然女工们制的纸在质量上还是粗一些。她又用墨笔在上面写下了许多话,基本上墨也不容易潏散开来。一直到黄檗纸上满满当当的都是字迹清晰的诗经原文,她才彻底放下了心。
“没问题,就等着他来了。”天依信心满满地对乐正绫说,“粗一点不要紧,它是可以进入市场售卖的。”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啦。”乐正绫感着午后的秋风,“下午从骠侯来看过之后,我们就可以继续前往下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要过冬了。”乐正绫看了看池上被风吹起的水波,“我们也得置办过冬相关的东西了。要给元狩三年好好地开一个好头。”
第四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