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向左内史提出了许多这类关于农事的意见。将所有这些话说完,过午的饭已经端在他们桌上了。
“吃完再回去吧。”莫内史向她们请道,“你们这来一趟府上也不容易,何况是为我将来的事计较。”
“不徒是为左内史计较,亦是为万民计较。”天依轻躬身子,“小姐从前不管在晋地还是在河阳,当地民生有多艰辛,总是可以亲身体会的。为万民计较其实也就更是为朝廷计较,毕竟朝廷的天子军将官吏,日常的用度,仰赖的全是他们。”
“是。”左内史悦然。
大致用完过午的简餐,又同赵筠聊了一会儿,二人便乘上车子打道回府了。走在前往公车的路上,雨仍然下个不停。乐正绫打着伞,轻展起右臂,伸出伞外去接了几滴雨水。
“现在轻松了。”她深吸了一口深秋温凉的空气。
“现在轻松了,可以好好料理料理晏柔的事了。”天依点点头,“虽然左内史要将我们的点子付诸实行是不容易的,如何从官吏里面分出防疫的队伍,如何寻找能合作的家族,氏族当中人力怎么分配,如何让百工制造农具,如何保证不出乱子,这都是有风险的。”
“这些风险只能交给左内史来解决。我们只充顾问之责,顶多在冬天陪他多下下田垄,看看那边实地到底是怎么干活的,再给一些建议。”
“农业革命是一套完整的机制,它不仅改变田地,也改变人。我们向他说的还太少了,这会能实际付诸做的也太少了。不从肥料到整个土地制度都改变掉,恐怕难办。”天依有这个隐忧。
农业要发展,总是不能清代的农民拿着化肥种地,靠化肥支撑起小农经济的粮食增长,还把小农经济带到二十一世纪去。农业革命走的是整合土地和农业资源的道路,建立的是资本主义的大土地所有制七十年代的公社走的也是类似的道路。单个农民负担不起农机,集体购进农机,全社的田都机械化打灌解放出来的人搞基建,或者搞乡镇企业,在农村也能拿工资。天依的伯父那几年就是基建队的。但是分田单干以后,大家自负自田,农机也拆成零件卖了,社队企业也倒闭了,他便继续做了四十年晚清小农。一直到近几年,才有人重新搞起农业集体化,试图从分田单干的坑里跳出来。
“这种所有制现在也不是没有,原始的血缘村社就是一种原始的大土地所有制。”乐正绫对她道,“虽然它比封建的土地关系还落后,显然不是农业革命在所有制上发展的方向。我也不知道我们的主意在这个时代能怎么发展。”
“这就是要实验了。”天依抿起口唇,“社会实验是非常危险的,如果浮夸了,是要遭殃的。就算把农业革命完全搬过来,我们也只敢在左内史的府下,天下最富庶的地方搞搞试点。日后如果用行政命令强制推开,按官僚体制的特点,我实在怕武帝朝会出现玩把戏搞烟幕的吴芝圃,甚至五虎将。”
“我们这个时代的赵过就比较稳妥。他只改良农具,制造农机,被任命为搜粟都尉,到处去推广农具去。这种纯粹技术上的改良不会带来很严重的后果,而且往往有改良的功效。所幸我们提的几点建议也主要围绕着技术性的改良展开。在土地制度方面,我相信当地的人在运作的时候总有人有自己的主张,我们也担不起那个责任。”
“或许吧。”天依走到车前,将语音转成西汉的面貌,同缪叔道,“可以上车了。”
“怎么样?”在车驾启程以后,坐在车前的缪叔问她们,“使君觉得如何?”
“使君觉得还可以,一些事情他应该会做。”乐正绫向他报告,“那就是今冬以后的事情了。”
“不知道你们那些法子,真到了我们汉地是怎么样的。”缪叔鼓着缰绳,“最好是有一个好结果,地利真的能上去。”
“思路上是对的,应该不会偏到哪去。”
“要是我的子子孙孙真的能过上海国的日子,那就好了。”
“缪叔,您有子嗣么?”天依就这个问题询问道。
“嗐,要真有个后人那就好了。”缪叔的话里有点寂寞,“我这光是驾车了,驾车几十年,还没想过成家的事。结果头发都有点白了。”
“叔人还是不错的。”
“哪儿不错呀。就是在府上为事,赚不到几个钱。”
“这人不错可不是说有钱无钱。您性子很温敦,谁嫁到您这准定享福咧。”
缪叔在车前咂舌:
“享什么福啊,我也老大不小的了。年青的时候,十岁廿岁的时候没想,现在再想了,也没有别家女儿愿嫁给我了。我这人到中年,也不好去祸害人家。”
“叔觉得晏柔这姑娘怎么样?”
听到这个话,缪叔迟疑了一下。
“两位夫人净开玩笑了。去勾搭有夫之妇,那叔算什么人哩!”
“晏柔说她对你很有好感,不管比起那个新来的仆役,还是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