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们,他们可会合伙把小子坑死!而从了他们,反正工地上的闾庶也不会多得几口,朝廷真要追究下来,小的横竖是逃不开,不如从中也拉一点。”
“是不是你们那场上的每个人被抓到我们身前,他们都会有类似的说法?”
他不说话了。
“你们得了那粟,怎么补贴的家用?”乐正绫知道他答不出来,又接下去问。
“肯定不能直接寄回家,太容易发现。”那小吏继续为自己生存下去竭尽全力,“我们工地都同霸陵的粮商联络好了,趁冬季大家都要粮,粮价高的时候,我们把粮悄悄转手到他手上,托他再卖出去,我们从粮商那拿钱。这样家里有什么花销都方便,也不太容易被发现。”
“又是狗商人!天天欺压。”在场有侠客怒斥道。
“原来是这样。那粮商姓甚名谁?”
小吏如实将他们勾结销赃的奸商报予两个不知是夫人还是女侠的姑娘,甚至连粮食的一般价目、藏在粮车里运输的手段,等等细节,都给了出来。根据他的梳理,洛绫两人算是知道了,商人在贪腐的过程中是一股重要的力量,社会辛辛苦苦将粮食无偿交给国家,国家在这个项目上分配给灾民每工地每日两千四百斤,到手的官吏会把至少其中的千二百斤卖给商人,商人又将它卖给社会。总的来看,这个链条中,商人和官吏的财富集中了起来,无偿地占有了本应回归劳动者的那部分资源。他们各自依赖对方实现富裕,而且规模庞大几乎整个基层官僚群体都参与了贪污。这并不是哪个地方坏了一小块的问题,而是成体系、生了根的腐败。
“恨不得将你们都杀光!”在场的侠客叫骂道,“你们没了兵,什么都不是!”
天依也很气愤,但是比起这个气愤,她还感到的是一股萧然的空气:她们要做的还远远不够,不能切中要害。在巨大的团结的利益面前,恐怕单纯镇压一个人,散布迷信的恐怖气氛,并不一定能使总的剥削量减低多少。自下而上地发动民众又为时过早且伴随着暴风骤雨的危险,她们最后走了一个圈,恐怕还是得回到政治内部来,找一个既让贪官们不会直接反对左内史,又不让朝廷出于风险和成本取消赈灾计划,又让饥民有粮的临时解决办法。
“就你所知的,有几个工地在霸陵上做这事?”乐正绫复问。
“霸陵周边所有的工地。”
“嗯。”乐正绫表示了解。
“小姐,我已经将所有我知道的交代出来了。家里的老母幼子还在”
“她们住在哪里?”乐正绫开口问道。
“不,这个不能”这是一句死亡信息。他的神色一下子慌张起来,身子也开始挣扎。
“不要这么慌。如果你人走了,家中无人供养,她们才可怜。也不是一定要你的命,到底要不要杀你,还待我们讨论。万一你死后亲人没有照顾,我们得向你询问她们的住址。你放心,我们不如你这般残暴,你的家人是无辜的,我们不会去动。”
他的挣扎稍微减缓了一些。听到不一定会死的消息,他又驯服得跟个羊羔一样,乖乖地把自己家的住址吐露出来,并且不止是将自己的,在阿绫的讯问下,他还将其他官吏住的地方交代给了这位姑娘。
“你是立了大功。”乐正绫向他赞叹,“我们没有更多需要向你了解的了,现在请你先合上口,我们讨论讨论,再对你做决定。”
“好,多谢小姐不杀大恩!”他满脸谄媚地笑起来,料知以妇人之仁,不会那么轻易地把他这么一个有价值且活生生的人斩杀掉。
“郑姑娘,这可不行呀!万一把他放回去”游侠们有不同的意见。老四也向她劝解。
“没事。”乐正绫示意先让他把口布塞上。待其悬着的心沉了下来,乖乖将口塞上以后,阿绫忽然再度开口:
“好,现在宣判。案犯郭氏,侵没粟薪,致民不果腹,毒及千人又发兽恶,轻侮幼儿,坑戕其亲,虽伏律簿,无可赦之。捐入郊林,冻毙,立决。”
“呜!”他立马将双眉拧成一块,两腿拼命地蹬,抗议求情,但无论怎么使劲也打不开绑实打死的绳结,也没法出声音。游侠们这才放了心,将他七手八脚地抬出去。
“你这个犬吏,盗贼,杀人犯,你当初活埋李家的时候,见着他们挣扎,你是何等威风?”天依一拍身边的木板而起,“今日的审判并非我们阳间就能结束了的。泰山府君的冥吏明朝就来引尔上路。到时候至了他的面前,你还要好好地受阴间的簿讯,在李氏二人面前好好地请罪!”
天依在向这名西汉朝廷的基层官吏用疯癫的语气狂吼出这段时,脑中回旋的正是。
“,
,,
,
”
就在今夜,就在刚才,她们代表两千年后的精神和理念,向眼前的这名邪恶敌人挥出铁拳,执行了这个时代人民对腐烂机器的第一次致命痛击。
那粮吏呜咽着被抬到了下雨的野地里。他们把他重新捆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