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今的大楚官员当中,三十出头的刘统勋一直被认为是将来的首辅之才,受到皇帝乃至内阁大臣们的一致看好,原因也很简单,这个人的履历实在是太过于丰富了,无论是在中枢还是在地方,都干出了一些值得称道的成绩。
因此,当刘统勋站出来的时候,自然也受到了众人的瞩目,特别是他目前身处产业资源司司长的要职,原本应该是正四品官员才能出任,可是因为刘统勋年资不够,这才使得他暂时以从四品官身执掌产业资源司,而这个身份自然是要为蒸汽机张目的。
宁渝望了一眼刘统勋,缓缓开口道:“不妨说说看。”
刘统勋行了一礼,脸没有什么表情,沉声道:“薛三之案如何判定自有有司处置,只是臣对薛大人所言不敢苟同,人之罪过何以怪罪到器物之?实在是大谬!”
众人瞬间哗然,薛海云作为左都御史,可是堂堂正正的从一品大员,在朝堂之就连首辅崔万采都不能不给面子,如今却有小小的从四品司长敢直言其大谬,实在是让人感觉到多多少少有些好笑你凭什么?
薛海云为人耿直方正,当年就算是宁忠源做错事情,他都会直言劝谏,着实天不怕地不怕,可是他也对下属极为优厚,并不以下属直言为过,因此他面对这位敢于触胡须的年轻人,并不会有责怪之意,只是一本正经地望着刘统勋,等待着他后续的谏言。
刘统勋拱了拱手,低声道:“属下过去曾在地方任职,曾常常看到有百姓衣不蔽体,一家人甚至只能轮流穿一件麻衣出门,是他们不知廉耻吗?并非如此,实在是因为衣物对他们而言,太过于奢侈,纵使是一件麻衣,对他们来说也难以负担。”
宁渝听到这里,心里却是起了些许微澜,倒不是刘统勋说得十分离奇,而是因为这种场景实在太多,天下之大,没有衣物蔽体的百姓也太多太多即便是到了后世近代,这种景象也屡见不鲜。
刘统勋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微微有些激动,他轻声道:“臣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便亲自寻访,发现织造衣物之艰难实在难以言表,正所谓一衣一履,俱是民脂民膏。”
薛海云接过话头,沉声道:“正因为百姓生存艰难,更不可因为谋求工商之利,而去毁坏百姓田地。”
“薛大人所言,乃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刘统勋依然摇了摇头,“衣物之所以昂贵,很大程度并非因为原料,而是因为编织过程耗时耗力,人工成本过高所故。然而自从有了蒸汽机以来,有了机器帮助,织布一事效率提升何止百倍,而机织布价格也低廉无比,纵使是寻常小民,也能穿得起机织布做成的衣物”
说到这里,刘统勋抬起头直视皇帝宁渝,神情依然十分淡定,只是目光中透着些许激动。
“臣以为,蒸汽机无过有功,不仅不能罢之,反倒要加快推广,方是富国富民之道!”
“岂有此理!”
“小儿如何敢妄言国家大政?”
“蒸汽机为器物,器物何有过错?”
“刘司长所言甚是,人过岂能推诿?”
很快,国务厅里便出现了断断续续的争吵,大臣们互相站在两边,其中像那些新派大臣们大多都支持蒸汽机,而那些老派大臣们则依然抱着顽固的想法,双方争执不休,火药味也是越来浓厚。
宁渝微笑着望着面前的一切,他并不为大臣们的争吵而恼怒,毕竟之所以选择在国务厅办公,目的就是为了让大臣们能够畅所欲言。
更何况,直到目前为止事情比他想象的要更加顺利,那就是虽然还有很多反对工业化的传统臣子,可是也涌现出了大批支持工业化新政的大臣们,这可是在五年前所看不到的景象这充分说明了一点,至少目前朝堂里不是一片死水,新派臣子们正处于不断崛起中。
“好了”
宁渝缓缓伸出手,制止众人继续争论,轻声道:“朕以为刘统勋有句话说得好,这件事本是人罪,就不应该怪罪到器物蒸汽机是工具,还是能帮助工业生产的好工具,大楚不仅不能禁绝,还要大力发展它才是!”
“可是陛下,若是人罪,何人当以何罪?”薛海云寸步不让。
“薛三与王秀一案,就按照薛卿所言处置,至于此案中的沈家织布厂,亦当出钱消弭祸患。”
宁渝沉声道:“朕以为工商业也需要拿出诚意来,不仅仅只是这一起案子,还需要从中汲取教训,大楚要工业化,要发展工商业,但是绝不能以环境和百姓的健康为代价,这一点还需要有司进行研究一个可行的方案出来。”
“是,陛下。”
刘统勋脸并没有太多的兴奋,他早早就为一天准备了许久,因此这一切的发生,其实已经在他的心里重演过无数回。
至于众人此时看向他的目光中,则透着些许的惊讶,或许从今天开始,这个年轻人向着入阁之路又迈出了坚实的一步,还有一些人则看向了薛海云,目光中多多少少透着关切之意,这一回可是真正跌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