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高悬,清风习习,摇曳着带有几丝黄意的树梢,也拨弄着透有枯红的片片残叶。
伊娄林坐在自家木质房前的阶梯上,两只小手撑着下巴,双眼望着挡在前面不远的云山,有些出神,明显思绪已经不知飞向了何方。
旁边不远处,兄嫂是连谷来正指挥着一众奴仆忙来忙去,准备着各式各样的酒宴用具及食材,而她的兄长则立于门廊之上,时不时还会帮把手。
伊娄林知道,过不了几日,这座宅院之内会有一场盛大的宴会,酒席将会摆满整个庭院,可能到时候,就连那簇青竹,都会成为一个碍事的存在。
伊娄部久居塞外,过着逐水而居的游牧生活,自然不像中原,以黄帝历法来计算时日,他们所有重要的日子,除了参照天气的变化外,剩下的都要依靠巫祝的卜算,甚至连生辰都不例外。
所以在几天前,当伊娄染告诉她巫祝卜算的结果时,伊娄林的心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若在以往,她心中是会十分欢喜的,毕竟,她喜欢那种热热闹闹、和和睦睦的氛围,也喜欢那种所有人都笑着向她贺酒和祝福的感觉,当然,她更期待着一年才有一次的生日礼物......
但现在,她的心中除了茫然之外,还多了一份苦涩与惆怅。
没错,她的生日快要到了,十六岁的生日。
伊娄林依稀记得,上一个生日的时候,兄长还专程给她讲过中原的礼俗呢!
中原女子在过了十五岁的第一个上巳节,都会举行及笄之礼,常由家中双亲做主,邀请族中有德才的女性长辈为正宾,携有司、赞者等人,共同见证一个不谙世事的垂髫孩童,成长为一位亭亭玉立的待嫁女郎。
虽然记得不是很完整,但伊娄林还是清楚的记得那及笄之礼的过程异常繁琐,甚至都让那时候的她留下来些许心理阴影,以至于到现在来,她还能说出一些具体的仪式流程来,比如什么初加一拜、二加二拜、三加三拜的,还有什么字笄者、临训揖谢什么的......
那时候,她还觉得中原如此繁琐肃穆的及笄礼十分可笑,也不禁有些可怜那群长大后便被条条框框所束缚起来的女孩子,甚至还笑着和兄长笑着调侃说,族里应该根本找不出一个兼具德才的女长辈来做正宾,因为整个伊娄部,能识字的女子,除了她自己,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来。
然而,只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伊娄林的心事却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大到她自己都难以相信。
她竟开始有些羡慕中原的女子来,而随着十六岁生日的临近,这种荒诞虚渺的感觉也更加强烈。
她现在方才领悟,即便中原的及笄礼繁琐冗杂,但这至少是一件庄严而又肃穆的事情,而隐藏其后的,是中原父母对于自家女儿婚事的谨慎与庄重,虽说结果并不一定全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但也绝不会像草原塞外的那般草率而为。
没错,现在涌入伊娄林脑海的,就是“草率”这两个字,在她眼中,兄长将自己许配给今年冬猎中夺得魁首的少年,就是草率!
而这样的草率,是她绝不愿接受的!
想着想着,伊娄林恍然间站起身来,欲踏下木梯,去往自家的庭院外,但还没走出几步,就被身后的伊娄染叫住了:“你要去哪?”
“嗯......”伊娄林沉吟片刻,才又幽幽的答道:“我想出去走走!”
“不许骑马,别跑太远!”伊娄染板着脸,命令式的交代了一番。
毕竟,对于他这个活泼好动的妹妹,伊娄染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且不说她去年乔装打扮跟着贺寿的队伍跑去洛阳城一事,就连前段时间部族被林字营包围的那一次,首先射出的那一箭便是出自她的手笔。
所以,在伊娄染看来,目前对伊娄林多加管教,还是十分必要的,尤其是在如今的这种微妙的情势下。
虽说现今云山被人监视着,但对于族人的外出打猎,采摘瓜果,只要不聚众超过五十人,那些白袍士兵还是不闻不问的。
况且,伊娄染也向族人讲明了利害关系,亦没有起冲突的打算,故而,也就如此,过得太平就可。
但前些时日,外出打猎的族人带回消息,说洛阳方向已经打起来了,而且战事还颇为宏大,这不禁让伊娄林心底有一丝振奋和欣慰。
在族中众人都在为肃甄部忧心时,她的想法却截然相反——不错,她期待着晋军的胜利,期待着肃甄部被逐出中原。
她曾去过洛阳,目睹过城内的尸山白骨,也见证过肃甄部的血腥屠戮,那悲恸的哭声依然响彻在她的耳畔,令她觉得,残忍嗜杀的肃甄部不配占有这座古老而又繁华的城池。
另一方面,只有晋军北伐顺利,她才更有可能再见到那个人。
而伊娄染在听说洛阳开战之后,还曾亲自带着数个族人,借打猎为名,前去探查,回来也零星说给伊娄林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