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云在他身边坐下,转瞬十年,他已经是形销骨立、两鬓斑白了。
这样一个曾经搅弄天下风云的人物坐在自己的身畔,百里也只是稍稍点点头,并没有多看他一眼似乎这就是他独特的、和别人打招呼的方式。
“一别十年,你没什么变化。”风起云毫不客气地给自己酌了杯酒,“还是那么”风起云眯了眯眼睛,在心中想找一个合适的、却又不会冒犯到百里的词。
“死人脸?”百里的语气微微上调,就好像是一句反问,又好像不是。
风起云笑道,“谁说的?”
百里说道,“辟邪说的。”
风起云迟疑了一瞬,在他认识的人里面并没有辟邪这个人。只是过了那瞬,他才反应过来那是谁,“你说郁”
百里说道,“你心里知道就行,不用说出来。”
风起云苦笑道,“离开天道宗太久了,这忌讳我自己反倒忘记了。”
百里点点头,不再多说一句话,继续自己喝着酒。
回忆就好似一池春水,风起云无意中说的一个“郁”字,就像是投入池塘的一枚石子。多少年前的事情,都在百里的内心中一一闪过。杯子里的酒,也变得苦涩起来。
风起云问道,“宗主他老人家可还好?”
百里点点头说道,“尚可,只是这些年你不在他身边,很多事情宗主事必躬亲,费心费神的时间不少。”
风起云皱起眉头来说道,“你平日劝不动他?”
百里冷冷说道,“我只是宗主的剑,只有剑主控制剑器,从没听说过剑器能反过来控制剑主这等可笑的事情!”
风起云说道,“金万两呢?”
百里说道,“你几时见过宗主会听账房先生的话?”
风起云沉声道,“倒是如此。”
百里多看瞜一眼风起云,淡淡道,“你没变。”
风起云轻抚自己的两鬓,苦笑道,“怎么没变?老啦。”
百里饮了一杯酒,说道,“容貌老了,心没老。”他想了会,说道,“你的眼神没有变。”
风起云长叹一口气,是的,他老了。如今他都已经六十岁左右了,还能不老吗?
但他的内心确实没有改。在女儿香消玉殒之后,他甚至没有感到过多的悲伤。这实在是一件困扰他多年的事情。
他虽然知道女儿的坟墓在哪里,每年却只是在坟墓附近的村子,朝着那个方向远远看一眼。那个村子已经破败了多年,十年转瞬,尸体都已经化作了白骨。每年的忌日,他都会去那个村子最高老树树端,看着风霜儿的孤坟。他不带祭拜的东西,没有花,没有供果,没有纸钱,什么都没有。他甚至不知道女儿生前最喜欢的是什么,她小时候喜欢的玩具,她第一次扎头发用的发绳,她最爱吃的甜点,风起云什么都不知道。而每每想到这些,都会让他陷入更深的痛苦。
痛苦反而会让他好受,他更难受的是,大部分时候他是麻木的。很多时候,他都觉得霜儿是他心头的一个阴影,就如同霜儿的母亲一样。等到人死灯灭的时候,他在发现自己对她们的了解简直少的可怜。
他便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十年间走遍了中原的大江南北。他曾在苏杭停泊的渔船上大睡十天十夜,曾在昆仑山顶任凭风霜捶打自己。
百里话锋一转说道,“其实宗主近年倒也没什么,虽说身边没有人出主意,可是近年出来走动的事情越来越少了反倒是反倒是”
风起云心头一紧,问道,“反倒如何?”
冷静如百里,涉及到宗中禁忌的那些词汇,也不由得谨慎,只听百里沉声道,“其实这些年他一直都呆在王陵地宫,好像是琢磨着些什么事情。但没有人敢去打扰他。”
风起云一怔,说道,“我明白了。”
酒壶里的酒已经尽了,百里霍然站起身来,“风军师,您自便吧。”
风起云点点头,说道,“我等会就去见宗主他老人家。你有什么话要我帮你带给他的吗?”
百里说道,“有一件事。”说着,便将小金刚和小男孩的事情告诉了风起云。
风起云沉声道,“我知道了,此事我自理会得,我现在便去见宗主,最迟明天便来见你。”
百里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里似乎有一点疑惑,“你不想见见他?”
风起云说道,“谁?”
百里沉声道,“郁辟邪,我是说辟邪。你和他虽无师徒之名,但也算是有师徒之实。十年未见,你不想看看他吗?更何况,令爱”
风起云淡淡说道,“我看到他了,他比从前更高,身子更壮实,肩膀也宽了许多。我觉得很好,这种变化很好,他的笑声也很自在,见面就没必要了。”
百里霍然站起,那张死人脸突然有青筋暴起,“一点也不好!他每天都在笑,他变得聪明了,可是,可是他的眼神”说到这里,他十分无力地叹息道,“我是一张没有表情的死人脸,这我知道。可是,你看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