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窗,阳光渗暖。
纸湖被窗格分成规整的图桉,映射在地。
久违的暖阳中,带着少有的喧杂。
市井烟火,重现。
商贩们来不及整理货物,便迎送上了笑脸。
满襟酒气的男人,也从街头一角踉跄而出。
鸟绕缤纷,至繁至简;贩夫走卒,醉酒莽夫。
形形色色的人,组成了清晨的早集,没有嫌弃和抱怨,只有微笑与忙碌。
或许,故人已换新人,摊贩已改营生,却无法改变欣欣尚荣的景象。
这可能是人世间最可悲之处,也恰是人世间最暖心的所在。
市井,不会因某个人的离去,而缩减繁华。
亦不会因某个人的出现,而,变得特别。
人们好似也习惯了这一切,反正用不了几日,再陌生的人,也能成为朋友;再陌生的脸,也会被人记下。
至于,那些不再出现的人,人们也会偶尔谈起,又会在只言片语后结束。
就算会惋惜、感慨,他人的不幸,也终会在客人到来后,重新附上笑脸。
若在别处,开春的市井应是人潮如织、人声鼎沸的。
寒冬过后,人们总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新的事物,急不可待地想要尝鲜、补缺。
会因为一条鱼的价格,而争执;也会因为一个发饰的样式、材质,去杀价。
但,在宣府,过了四月天后,商贩才会陆续出现。
倘若,哪一天是烈阳高照的好天气,人们更会不约而同地全部出现。
至此,也就有了市井的烟火气。
也许,生活就是这样。
——先要生存,才能活下去。
怎奈,期许生活的人,实在太多。
多到来不及怀念,更来不及停歇。
所以,能怀念过去的人,是富裕的;能停歇下来的人,亦是安逸的。
然,挣扎在尘世里的庸人们,又总能给自己找到遗憾与愁伤。
纵使诵读千百遍三千大道与万宗归净的佛法,仍是不免感伤。
现在,殇沫就陷入在自扰中…
——他已数日没看到过冷溶月了。
当日,匆匆一别,寥寥数语,倒也言明了去处。
可,冷溶月的去处,并非常人能往,也绝非毫无危险。
她面见当朝太子,无疑是想为暗所的弟兄寻一条出路。
毕竟,东厂的厂珰死在了暗所中,若不能尽快解决此事,恐怕暗所中人皆难逃一死。
这种要救上万人性命的事,就算有再多的不舍与依恋,也断然不能成为留下一人的理由。
然,就在冷溶月走后的第二天,不知是何原因,顾暖雨也离开了“绣芙蓉”。
他走时,和冷溶月一样,也只是匆匆数语,便跃马离去。
只不过,他的神情中满是疑惑,更有几分恍忽之色。
想来,能让大名鼎鼎的顾暖雨这般慌神,也绝不是什么好预兆。
“我思来想去,我们都不能坐等在这里,我与阿棠打算出去走走,顺便打探下消息。”
秦楼客一脸惆怅地推开了房门,随着他的话落,他也坐了下来,紧缩起了眉头。
“秦大哥是在担心,溶月到了北平后,会有不测?”
“说不上来,但,我总觉得顾暖雨的反应,有些反常。要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容易方寸大乱的人…”
“北平,并没有溶月的根基势力,暖雨哥哥和溶月私下感情最好,难免会比我们更担心溶月的安危...”
“不,”秦楼客渐渐沉声,“倘若,溶月真到了北平,并不会出什么状况。这一点,顾暖雨应该比我们更清楚,但是,他还是在第二日便追赶而去...”
殇沫,道:“秦大哥是说,暖雨哥哥察觉到了什么?”
秦楼客,缓缓道:“虽然,我们一直在宣府“绣芙蓉”中,但,这里却日日聚集着来往的客商。这几日,我偶然从他们的口中得知,阿鲁台部与瓦刺部正在交战。想来,朱棣应该不会错过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
殇沫,迟疑道:“若,朱棣此时出兵,无论阿鲁台部和瓦刺部哪一方败阵,他都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秦楼客,皱眉道:“这也是最说不通的一点…如果,朱棣出兵,那一定会让太子监国,代理朝政。这样的话,溶月在北平只会越安全、越方便…可,顾暖雨那小子,又怎会那般慌乱,坐都坐不住呢…”
他接着说:“你虽与溶月育有一女,但,要说完全了解冷溶月的人,也只能是顾暖雨,所以,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而,顾暖雨只是突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