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双方都有合媚意愿,但谈判桌上的交锋是不可避免的。
781年十一月,在谈判中吐蕃使臣提出,唐朝宰相给吐蕃的国书,使用了歧视性的词语,吐蕃朝内对这件事提出正式抗议。
宰相杨炎国书是这样写的:“所贡献物,并领讫今赐外甥少信物,至领取。”
吐蕃使臣认为,唐蕃本事平等关系,书中所用“贡”、“赐”二字,代表着以吐蕃为臣的意味,吐蕃不能接受,要求唐庭给出明确解释。
吐蕃大臣的“抠字眼”举动,足以明两个问题:
第一、此前几次唐蕃会盟期间,唐与吐蕃之间存在某种程度的臣属关系。
否则,德宗的国书上不会用到“贡”、“赐”之类的字眼,而之前吐蕃是能接受的。
可现在,吐蕃把唐朝按在地上摩擦了二十多年,自然不愿在用一种唐上蕃下的口吻会谈。
第二、唐德宗的清水会盟是两国平等关系,第一次被以文字的方式固定下来。
对唐朝来,始于此年的河北四镇之乱已愈演愈烈,根本没有和吐蕃讨价还价的资本。
于是,唐庭以“前相杨炎不循故事,致此误尔”为借口,修改敕书,把“贡”改为“进”,把“赐”改为“寄”,把以“领取”改为“领之”。
五、边界的厘定
吐蕃大臣除了抠字眼外,还提出两国边界划分要以云州之西,贺兰山为界。这就意味着吐蕃占领的河陇二道的领土,要求得到唐朝的正式承认。
实话,德宗肯定是不愿意的,要他对光复河陇没念想是不可能的。这份协议只要一落笔,李适就变成了失地辱国之君了。
但形势比人强,即便李适心里在不愿意,他也得捏着鼻子答应,“其定界盟,并从之”。新唐书吐蕃传
吐蕃得到唐朝的承诺,于公元782年建中三年四月,归还了被扣押在吐蕃的唐朝将士、僧尼八百人作为回应。
但放还唐朝将士后,吐蕃就没动静了,把李适急得没着没落的。
吐蕃倒也不是晾着唐朝,准备加码再要个高价。
而是,吐蕃国内存在反对会媚声浪。
时任吐蕃大相是尚结息藏史称琛尚野悉,他曾与恩兰达扎路恭一起攻入长安。
这是一个典型的吐蕃强硬派,一直率军驻于河陇,与唐军久战不息。
新唐书崔汉恒传记载:“是时,吐蕃大相尚结息忍而好杀,以尝覆败于剑南,思刷其耻,不肯约和。其次相尚结赞有有才略,因言赞普,请定界明约以息边人。赞普然之,竟以结赞代结息为大相。”
此后,在会盟意见上与赞普相左的尚结息便销声匿迹,再不见诸史端。
从这次大相人选更迭可以看出,吐蕃国内在战与和之间的博弈相当残酷。赤松德赞甚至需要以罢黜大相的方式,来推行自己的意志。
消弭国内的反对声浪,唐蕃两国一场盛大的会盟仪式,便逐渐清晰起来。
783年建中四年,双方商定在清水甘肃清水县举行会盟大典,吐蕃方面大相尚结赞出席,唐朝方面则以陇右节度使张镒为代表。双方官员歃血为盟后,当场宣读用各自的文字书写的盟文。
旧唐书吐蕃传中记载了汉文盟约的内容,关于边境划分部分为:
“唐地泾州甘肃泾川西至弹筝峡甘肃平凉西口,陇州陕西陇县西至清水县,凤州陕西凤县西至同谷县甘肃成县,暨剑南西山、大渡河东,为汉界。
蕃国守镇在兰、渭甘肃陇西、原宁夏固原、会甘肃靖远,西至临洮,东至成州甘肃成县,抵剑南西界磨些诸蛮云南西北境今丽江地区,大渡水西南为蕃界。其兵马镇守之处,州县见有居人,彼此两边见属汉诸蛮,以今所分见住处,依前为定。
其黄河以北,从故新泉军,直北至大碛,直南至贺兰山骆驼岭为界,中间悉为闲田,二国所弃戍地毋增兵,毋创城堡,毋耕边田。”
从盟约上看,两国边境简单,就是黄河以南从六盘山陇山,沿岷江、大渡河,南抵丽江地区,以东属于唐朝,以西属于吐蕃。
这就意味着,唐朝正式放弃了河西、陇右地区,承认其成为吐蕃的“合法”领土。
吐蕃通过会盟获得河西、右地区的“合法”统治权,便于在该地区逐渐推邪节度使”制度,逐渐消除了唐廷在该地区的影响力,促进了这一地区的“吐蕃化”进程。
本来清水会盟大典后,还要在长安城再盟誓一次。
但就在长安盟誓正要举行之时,吐蕃突然传来王书,赤松德赞认为会盟盟书,未能明确厘定边界,叫停了会盟。
唐朝不得不再派崔汉衡入蕃交涉,直到六月,吐蕃使节论颊没藏从青海至唐,言疆场已定,看来似乎仍保持了清水会媚决定。
7月,礼部尚书李揆前往吐蕃会盟,宰相李忠臣与蕃相区颊赞盟于长安之西,会盟正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