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仍是放任八牛犁流传开来,难道他们就真的一点不担心?
还是……
其实是有意为之?
世家大族,如同一个饕餮,吞食着所能吞食的一切。
就算大魏偶有所得,最终亦不过是成为这头饕餮的养料。
所以冯明文在未至弱冠时,就已经看到了大魏的最大弱点所在?
一念至此,司马懿的心情已经快要抑郁了。
诸葛亮虽多智,行事仍有迹可循。
冯明文之多谋,其法却是前所未闻,可谓近乎妖耶?
和这样的妖人做对手,委实让人身心憔悴。
“冯明文……冯明文……深谋远虑……”
喃喃地念叨着某人的名字,最后发出一声哀叹:
“汉前有诸葛亮,后有冯明文,难道炎汉当真不该绝?”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下人的声音:
“太傅,从事郎中求见。”
司马懿一听,连忙转过身来,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就连声音都变得有些亢奋起来:
“快,快有请!”
很快,同样是满面疲倦的傅嘏风尘仆仆地进入屋内。
“兰石,你可回来了!”司马懿快步上前,“辛苦了!”
看到太傅满怀希冀的目光,傅嘏脚步一顿,面泛惭色,躬身行礼:
“嘏,拜见太傅。”
“起,快起!”司马懿不等傅嘏行完礼,就连忙扶起他,有些迫不及待地低声问道,“如何了?”
傅嘏站直身来,不敢直视司马懿,低下头苦笑:
“嘏惭愧,有负太傅重托。”
司马懿神色一滞,动作也跟着缓了一缓,扶住傅嘏的手这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叹了一口气:
“无妨,本就吾的意料之中。来,先坐下,与我仔细说说,他们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傅嘏依言坐下。
司马懿又让人上了一杯茶。
大约是真的口渴了,傅嘏不顾茶水滚烫,举杯喝了一大口。
看得出来,他这一路赶得很急。
借喝茶的机会理了一下思路,傅嘏这才开口道:
“嘏奉太傅之命,前往平原及周围诸郡,找那清河崔氏等大族,商议钱粮之事……”
顿了一下,这才又继续说道,“那崔氏答应地倒是爽快,只是所给数量却是甚少,不过万石。”
司马懿一听,闷哼道:
“万石够用来干什么?”
万石对普通人家来说,可能算得上是一辈子都见不到的数量,但司马懿知道,对于那些世家大族来说,百倍都能拿得出来。
而对于军中的消耗来说,更不过是万人的一个月所需。
再加上现在还多了五万骑兵……
司马懿想起那五万胡骑人吃马嚼,直接就是让河北大军的粮食消耗翻了一番,顿时就是心痛得差点无法呼吸。
他下意识地伸手按了按了自己的心口,声音有些嘶哑:
“简直就是短视无知鼠辈!难道他们不知道,若是军粮不足,军士哗变,守不住太行山,冯某人进入河北,会有他们的好日子过?”
一边说着,怒火顿起,猛地把案上的茶杯砸到地上。
闭上眼,靠到凭几上,只觉得身心俱疲。
本以为自己提前向拓跋氏求援,能提前安排在冯某人前面,没想到对手仍是比自己更快一步。
汉军竟然能在冬日里出兵塞外?!
这入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妖人,才能干出这么离谱的事?
更重要的是,居然让他干成了!
干成了!
这让自己的提前安排彻底成了一个笑话。
更可笑的是,自己在大军压境之下,竟是被这五万精骑冲昏了头,以为手底能多出五万骑兵。
一时却是没有想到,这五万骑兵,对河北是多大的负担。
司马懿睁开眼,盯着屋顶,没有焦距,只有茫然。
冯明文,这一切,是不是又在你的算计之中?
入你阿母的老夫大你这么多岁数,却一直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司马懿已经不止一次有想要哭的感觉。
傅嘏自然不知道司马懿此时在想什么。
他看到太傅如此失神,有心安慰,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只能是继续前面的话题:
“太傅,依嘏所见,崔氏这些世家大族,并非不愿意出钱粮,也不是没有钱粮,他们亦知河北若是有失,自家会落个什么境地。”
“他们之所以这般态度,怕不是有所图谋……”